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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资讯დ] 沄晓《娇娘敛财》(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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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24 10:05: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沄晓《娇娘敛财》(卷三)

出版日期:2019/04/24

内容简介:

经过萧砺多方奔走,杨萱和弟弟杨桂得以保住性命,
不过问题很快又来了,她一个娇弱丫头该怎麽养活他们姊弟俩,
好在三舅舅辛渔有先见之明,提前留了两间铺子给她做点小生意,
加上萧砺的义兄弟们鼎力相助,赚个百八十两再简单不过了,
可就在她享受当财迷的生活时,同样重活一世的夏怀宁却不肯放过她,
不但当众说两人关系亲密意图毁她名声,还夥同她的庶姊设局陷害……


第四十一章 二度失去亲人

  第二天,杨萱起了个大早,告诉萧砺自己的想法。

  萧砺思量片刻,应道:「好,我先去寺庙里看看,约莫巳初回来,行刑是在午时三刻,耽搁不了。」

  午时三刻据说是阳气最盛的时候,选择此时行刑,阴气会很快散去,不能成为冤魂徘徊不去。

  杨萱屈膝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多谢大人。」

  萧砺没搭话,牵了马出门。

  时辰尚早,杨桂仍在睡着,杨萱趁机将春桃跟春杏两人叫到面前,诚挚地说:「先前我病着,只巴望着你们早点过来帮把手,没有思虑周全,你们两个如今都是自由身,可想好以後有什麽打算了?」

  春桃毫不犹豫地说:「我七岁那年到了杨家,如今整整十年,哪里都不打算去,还想跟在姑娘身边。」

  春杏则有些迟疑不决,片刻才开口道:「我也愿意伺候姑娘,可又想去绣楼上工……我跟春桃一样,都在杨家待了十年,太太跟姑娘对我们的好也都记着,本来是因为害怕不敢出府,这阵子觉得跟那些绣娘说些闲话也挺自在的。」

  杨萱能够理解,囿在府里巴掌大的地方,束手束脚地守着各样规矩,的确不比在外面自由,还能见识到各样有趣的事情。

  她想一想便道:「原本我是不打算耽误你们的,只是眼下阿桂还小,我身边暂且离不开人,就先让春桃帮我些时日,春杏喜欢去绣楼就仍去上工,不过我有些事情得拜托你。」

  春杏急忙跪下,「姑娘有事尽管吩咐,我当不起拜托两字。」

  杨萱叹道:「你也看到了,我们给萧大人增添了太多麻烦,住在这里并非长久之计,早晚要搬出去,你得空的时候帮我打听下宅子,不用太大,像这样的一进小院就可以,要是能再加个跨院就更好了,地点选个安静便利的,价格至多八九百两银子左右。好了,你今儿就回去吧,文思院那边的房子退了没有?」

  「没退,还在呢。」春杏说完,重重地向杨萱磕了个头,「多谢姑娘开恩,姑娘且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妥当。」

  杨萱伸手拉起她,「不用见外,以後虽然不住在一处,当个亲戚走动也挺好的。」

  春杏来时只带了当初那只包袱,将包袱交给杨萱後,再没有其他物品,两手空空地走了。

  春桃噘着嘴,极不乐意地说:「姑娘也太好说话,怎麽就这麽让她走了?哼,真没良心,我早猜出她会这样,先前看她天天跟那几个绣娘混在一起就知道了,简直白费姑娘这些年对她的好。」

  杨萱安抚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况且春杏也不曾对不起我,你看这些真金白银,要是她推说生病抓药或者租赁房子昧下十几二十两,我还能追究不成?春杏心里有成算,会计较,这样挺好的。」

  春桃想想也是,春杏刚出府的时候还真病过,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确实没有动用过杨萱一分银子,就是她们两人日常嚼用也都是自己出力挣来的。

  杨萱见春桃想通了,续道:「等春杏找好房子,你也出去吧,帮我看着屋子,顺便把里面的物品置办齐全。往後咱们得立起来,不能单单指望从家里带出来的那些东西,虽然那些金银首饰变卖了足够一辈子吃喝,可还有阿桂,他要读书要成亲。」

  春桃点头应好。

  说话这空档,杨桂穿着中衣亵裤从屋里出来,迷迷糊糊地喊娘。

  春桃忙迎上前,先带他去尿了晨尿,伺候他洗脸和洗手。

  杨萱将饭菜摆出来,等他吃完饭,温声道:「娘生病了,许是有些重,待会姊去看看娘,你跟春桃留在家里,你好好听话。」

  杨桂立刻嚷着也要去。

  杨萱道:「娘的病会过给小孩子,你要是染上病,喝药的时候可不许嫌苦。」

  杨桂便不再坚持,小手扯着杨萱的手摇晃着,「姊让娘早点好起来,下次我也去瞧娘,给她带肉丸子。」

  杨萱心头一酸,摸着杨桂柔嫩的小脸,温声道:「好。」

  约莫辰正,萧砺就回来了,先将马牵到东跨院,而後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冷茶,这才开口,「都妥当了,约定好送到白马寺,我看路上人颇多,早些出门也好。」

  杨萱回屋换了她之前在家里穿的那件嫩粉色杭绸袄子,又重新梳过头发,戴了珍珠花冠,对萧砺道:「走吧。」

  萧砺盯着她看了两眼,转身默默地走在前头。

  杨萱错开半个身长的距离,跟在他後面。

  出了门,一路上遇到不少青壮男人往午门走,大抵都是去瞧热闹的,因为极少有女子或者孩童,杨萱夹在他们中间颇为显眼,引来不少目光。

  萧砺敏锐地察觉到了,有意放慢步子,走在杨萱身旁,替她遮住了大半视线。

  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行至东长安街,渐觉人声鼎沸喧闹不止,远远地可以看到午门门口一座约莫五尺高的台子,上头竖着五个木桩用以捆绑犯人,台下已经站了许多人,正兴奋地等待着犯人的到来。

  离台子尚有三丈远,萧砺站定,拉住杨萱,「就在这里吧。」

  杨萱低着头没作声。

  过了一会儿,有人呼喊道:「来了,来了!」

  随着这句话,人群顿时像炸了锅似的沸腾起来,紧接着传来差役威严的呼喝声,人群自动分成两半,让出一条路。

  差役之後便是押送犯人的囚车,一辆接一辆辘辘而过。

  终於,萧砺开口道:「杨大人他们过来了。」

  杨萱下意识地整整衣襟,理理鬓发,踮起脚尖往前瞧。

  杨修文已换了件灰蓝色的囚衣,头发梳得很整齐,高高束在头顶,神情淡定从容,唇角带着一抹浅笑,不像是即将被处决,倒像是去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

  反观杨桐,脸色却是一片灰败,眸中明显流露出恐惧,毕竟只是个半大少年,纵使心里再明白道理,真遇上生死交关的时刻仍是会害怕。

  杨桐後面就是辛氏,她穿着同样的囚衣,头发绾成圆髻,用一根木簪别着,脸上神情晦涩不明,看上去比前几日更消瘦了些。

  杨萱禁不住就红了眼圈,忙忍住泪意,不错眼地盯着辛氏瞧。

  像是察觉到目光,辛氏朝这边看过来,很快发现了杨萱,唇角微弯,漾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只一瞬,囚车便过去了。

  杨萱再也忍不住,泪水扑簌簌而下。

  旁边有人惊呼出声,「怎麽还有个娘们,长得还挺俊,不是说都是结党营私图谋造反的罪名吗,娘们也造反?」

  另有人道:「你懂什麽,你没见她男人在前面,人家那是殉情。」

  「啧啧啧,」有人嗟叹,「也不知谁这麽有福气,黄泉路上还有婆娘陪着,有这麽好的婆娘,守着热炕头过呗,干什麽想不开去谋反?」

  杨萱听闻,心中更觉悲苦。

  萧砺掏出帕子递给她,低声道:「我已托人打点了刽子手,等到杨大人他们时会换一把刀。」

  刀用久了刀刃会卷,砍好几下都砍不死,平白多受许多罪,换了新刀便可以给个痛快。

  犯人到齐後,差役将他们尽数押到台上跪下,由监刑官逐个验明身分,宣读了他们的罪行,接着五位膀大腰粗的刽子手提着大刀上台,站在头一批行刑的五位犯人身边。

  人群静寂无声,似乎都在等待时辰到来。

  不一会儿,伴随着一声高亢嘹亮的「时辰到」,萧砺一把捂住了杨萱的双眼。

  杨萱看不到刑台上的情景,却能听到人们兴奋激动的呼喊声,而浓重的血腥气很快弥散开来,飘扬在午门上空。

  人们肆意而热切地讨论着哪个是孬种,被吓得尿了裤子,哪个又是好汉,刀架在脖子上还笑得出来,又讨论哪个刽子手的刀法够好够俐落。

  在这之中,没有人关心刑台上的犯人到底因何而死。

  想起杨修文所说要为黎民百姓谋福,为社稷江山出力,杨萱心里就是一阵悲凉,百姓们并不在意到底是谁登上皇位,统治江山,他们只想要安定平稳的生活。

  不知道过了多久,亢奋的人群渐渐平静,人们满足地四散离开。

  萧砺终於松开蒙住杨萱双眼的手,低声道:「待会儿我去把屍身装进棺椁里,你在路边等着,就别过去了。」

  杨萱朝刑台望去,只看到鲜血顺着台边哗啦啦往下淌,很快融汇成一条,不住地往外蔓延,就跟梦中的景象一般无二。

  杨萱深吸口气,只听身後有人道:「萱娘,你满意了?亲眼看着自己的爹娘送死,你高兴了?」

  杨萱猛地转身,看到穿着象牙白长衫的夏怀宁。

  夏怀宁伸手指向萧砺,鄙夷地说:「萱娘,你攀附错了人,前世他能当上锦衣卫指挥使,这一世却未必,你看他这模样会是个好人?前两天我几次三番想找你,都被他拦住了……萱娘,我有办法救你爹娘,他们本不会死!」

  真是事後诸葛亮,专门雨後送伞,人都不在了,他还特地过来说这种话,岂不就是来添堵的?

  杨萱冷冷地道:「你要是有心相救早就救了,何必非得找到我?」

  「因为我是为你而来,」夏怀宁目光牢牢锁在她脸上,「萱娘,上一世我们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现在我们又一同重生,合该延续前世的缘分。你且想想,这个世间唯你我两人窥得先机,倘或我们携手,岂不是比别人有更多机会和胜算?我又非愚笨之人,前世既能考中探花,这世必然会更上层楼。萱娘,你跟了我,必然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什麽不好?」

  见他说得坦白,杨萱索性也打开窗子说亮话,「夏怀宁,你是真把我当傻子?前世我过的什麽日子,你清楚我也清楚,前世我怎麽死的,你不会心里没数吧?既然如此,我即便再没脑子也不可能傻乎乎地再凑到你家去——?」

  「萱娘,」夏怀宁打断她,「这一世不一样,我们不跟我娘一起住,另外置办宅院或者外放也行,只我们两个,然後生个跟瑞哥儿一样聪明伶俐的孩子,好不好?」

  杨萱摇头,「不可能,夏怀宁,就算抛开前世的那些恩怨,我跟你也不可能,你这个人太会算计了,绝非良配。」

  夏怀宁怔了怔,面色有一瞬间变得铁青,但很快就恢复,唇角还慢慢绽出笑来,「我会算计又怎样?总有一天我会算计到你头上,要你跪着求我收了你。」

  杨萱气极,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无耻的话,她怒道:「滚!」

  夏怀宁笑意更浓,笃定地说:「萱娘,别说我没提醒你,不要把宝押在萧砺身上,我会把他的路一一堵死,让他当不成指挥使,甚至连个百户都当不上。你早晚还是我的,不信咱们走着瞧!」

  他「唰」一下展开手中摺扇,迈着方步离开。

  杨萱看着他一摇三晃的背影,想骂人却骂不出口,只恨恨地道:「待会让你摔个嘴啃泥才好!」说完,瞧见萧砺已从行刑台上跳下,大步朝这边走来。

  炽热的阳光照着他麦色的脸庞,黄豆粒大小的汗珠子不断地顺着脸颊往下淌,白色的护领处已有些湿,鸦青色长袍的袍摆掖在腰间,上面沾了好几处暗红色的血痕,看上去有几分狼狈,淡化了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凶狠戾气,多了些寻常男人的笨拙。

  原本,装殓屍身是该杨萱与杨桂分内的事情。

  杨萱急步迎上前,掏出帕子道:「大人,擦把汗。」

  先前萧砺的帕子被她擦了眼泪,这会儿掏出来的是她自己的,浅浅的湖绿色,左下角绣几片嫩绿的萱草叶。

  萧砺摇摇头,抬臂用衣袖擦了,「寿衣换上了,杨太太一直不能合眼,你过去看看,然後就封棺。」

  杨萱「嗯」一声,提了裙角跟在萧砺身後,小心地避开地上血渍,走上刑台。

  刑台几乎被血染红了,有几家人也在装殓入棺,还有好几具没人收捡的屍体横在地上,身上衣衫被血液浸透,已经看不出原先的颜色,人头则杂七杂八地堆在一处,面上血肉模糊,苍蝇嗡嗡地围着乱飞,若非至亲之人根本辨不明身分。

  因为天热,刑台上已经散发出隐隐的腥臭之气,令人作呕。

  前世,夏太太不允她出门,她未能及时前来装殓,直到两日後才央求夏怀宁让杨修文等人进了棺椁。

  她本还担心夏怀宁不认得自己的爹娘,可夏怀宁回去之後说一眼就看出来了。

  想必那个时候,别人的屍身都被接走了,只剩下杨家人,哪里还用得着辨认?

  杨萱忍住心头悲凉,走到摆放杨家棺木的地方。

  有个四十多岁穿青色袄子的婆子向杨萱招手,「姑娘,这边。」

  杨萱走近前,探头去看。

  辛氏在囚衣外面套了件碧色袄子,湖色罗裙,脖子处搭了条月白色帕子掩住伤口,脸已经擦洗过,碎发也抿在脑後,显得整整齐齐的,相貌跟生前并无二致,唯独一双眼眸圆睁着,像有心愿未了。

  杨萱盯着辛氏瞧了片刻,低低说道:「娘,我会好好的,也会照顾好弟弟,娘放心。」伸手将辛氏双目阖上。

  两个夥计抬起棺盖扣上,有两辆骡子拉的板车在不远处等着,夥计先将棺椁抬上头一辆车,萧砺则扶着杨萱上了第二辆车,递给她一件麻衣,自己也披上一件。

  杨萱正想阻止他,可瞧见旁边尚有寿衣店的夥计在,遂闭口不言。

  白马寺位於阜成门附近,离着有好一段距离。

  头顶上,炎阳似火炙烤着她,挥之不散的血腥味丝丝缕缕地往鼻子里钻,杨萱只觉得肚子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忙将头探到外面,「哇」一声吐了。

  萧砺忙招呼车夫停下车,将杨萱扶到阴凉处,关切地问:「你怎麽样?」

  杨萱正要回答,刚开口又是一阵吐,虽然只是吐了些酸水,可总算是舒服多了。

  她直起身子,有气无力地说:「没事,许是太晒了,走吧,接着赶路。」

  萧砺看一眼在车上等待着的夥计,又瞧一眼空寂无人的马路,低声道:「那你再忍会儿,还有一刻多钟就到了。」

  搀扶着她上了板车,萧砺却是没松开,一直握着她的手。

  他的手较之脸色更加暗沉,关节粗大,指腹密密地布了层薄茧,还有两道浅浅的疤痕,摸上去有些扎人,与她白净细嫩的手放在一处,显得格格不入。

  可便是这双手给她端过洗脚水,给她煮过小米粥,替她承担着该她担负的责任……杨萱心头一酸,泪水滴滴答答地滚落下来,忙侧过头,抬起衣袖拭掉了。

  不一会儿,终於到了白马寺,住持颇为和气,耐心地解释,「如今天热,寺里虽有冰,可最多只能停放七日,还请施主早做打算,不过法事可以一直做足七七四十九天,长明灯也会一直点着。」

  萧砺代杨萱回答,「多谢大师,我们七天内定会下葬,这些时日辛苦众位师父护送逝者平安上路魂魄归位,日後我们定会供奉佛祖。」

  住持双手合十,「善哉善哉,如此甚好,侍奉佛祖不但己身得福报还能惠及子孙,祛恶扶正。」

  杨萱连连点头。

  住持又说了些节哀顺变之类的话,便告辞差人布置佛堂。

  不多时,便有执事僧带着十余位和尚过来,在香案上供了香,将杨修文三人的牌位立上去,接着分四排坐在蒲团上开始诵经。

  杨萱也跪在角落里跟着念,先念《地藏菩萨本愿经》,又念了《往生咒》和《金刚经》,三部经书诵完,杨萱才要起身,便觉头晕目眩,忙扶住案台才勉强站稳。

  萧砺忙让她在蒲团上坐下,迳自出了门,少顷端了个托盘回来,托盘上放着两碗粥、一个杂粮面饼和两碟腌咸菜。

  萧砺道:「天热,厨房里都是按人头做的饭,午饭已经没了,这是早晨剩下的,我让他们热了热,你将就吃点。」

  杨萱自打吃过早饭之後就水米未进,大半天过去早就饥肠辘辘,却只是就着咸菜喝了粥,将面饼递给萧砺。

  萧砺将饼掰成两半,又递给她一半。

  杨萱不便推来让去,沉默着吃了,粥饭下肚,便感觉身上好似有了力气,不再像先前那样头晕眼花。

  萧砺见她脸色渐渐好转,开口道:「你先在这儿歇会,我去寻辆马车送你回去,你病才好,别强撑着,生前尽到孝心已经足够,杨大人跟杨太太定会体谅你。」

  杨萱本打算夜里在寺中守灵,可思及自己的身体确实禁不住这般折腾,如果逞强累病了,麻烦的还是萧砺跟春桃,而且她一个女子不便在此,少不得要喊春桃过来,若是春桃来了,杨桂又没人照看,便道:「我跟你一起去,免得大人又要多跑一趟。」

  说罢,她往香炉里续上三炷香,拜了三拜,与萧砺一道走出寺门。

  此时,日影已经西移,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重合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萧砺身材高大,麻衣紧紧地箍着,更显出肌肉鼓胀,而幽深的黑眸映了西天的霞光,难得的温暖亲切。

  杨萱仰起头,低声问道:「大人,你没有真的用军功交换我爹娘免罪吧?」

  「你问这个干什麽?」萧砺挑眉,随即答道:「没有,是义父联合东宫的几位幕僚说服太子,夏怀宁从中也出力不少,就是他提出让杨大人写赞文的。」

  杨萱讥刺地笑笑,原来夏怀宁是杨修文不至於会死是因为这个,可他却根本不知道杨修文的性情,杨修文若是肯写赞文,早就改弦易辙了,何须他来提议。

  片刻後,她又担忧地道:「大人往後还是提防着夏怀宁吧,他说要用尽法子不教你升职,把你的路一条条都堵死。」

  「我升迁是靠真刀实枪的真本事,就算没路我也能杀出条血路来,何况他又如何知道我都有哪些路子?」萧砺淡淡道,垂眸看一眼杨萱,「你还是个孩子,不必担心这些,我会处理。」

  杨萱低声道:「这事是因我而起,我不想连累大人前程,而且大人官位高,我的日子才能跟着过得好。」

  萧砺越发着意地看着她,忽而叹一声,「有时候还真觉得你不像个小孩子,正常十二三岁的姑娘家,遇到这种事情只会哭哭啼啼,哪会像你这般老成。」

  杨萱眸光闪了闪,开口道:「因为我死过一回……我八岁那年到田庄玩,掉进青衣河里过,我娘说我险些没了气,其实我是在阎王殿里转过一圈又回来,看透了许多事情……」

  萧砺心头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急忙打断她,「你小小年纪,能看透什麽?」

  杨萱续道:「我觉得好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就好比我爹,明明有条活路可以走,但他非要往死路上去,又好比我娘,我爹之前说要和离,我娘不乐意。」

  说到此,她突然想起夏怀宁笃定的笑容,声音里就带了悲凉,「我一早就预料到他们会选择这条路,虽然很难受,却不是伤心欲绝的那种痛苦,只是觉得自己注定又是孤零零的被人欺负被人羞辱,一年一年地熬,直至终老。」

  闻言,萧砺一把抓住她的手,「不会的,萱萱,你还有我。」

  杨萱迎着他的眸,郑重道:「我很感激大人。」

  「你不用感激我,我也不需要你的谢,我只要你……」萧砺话说了半句又止住,「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你长大了再说。」

  杨萱沉默着低下头。

  她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可看到他忙里忙外,看到他身穿麻衣,感动之余更多的却是不安。

  原本她想要的就只是一个庇护所,自己能躲在他的羽翼下安稳度日,之所以找上萧砺,也是因为他将来足够有权势,虽然她喜欢他,可也只是喜欢,她完全不想成亲,更不想生儿育女。

  但是,这几天住在萧砺家中,越来越感受到萧砺待她的真心,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顾与呵护,这样无疑於是在欺骗他。

  她不想欺瞒他,萧砺那麽好,合该有个待他好的妻子,跟他生一群孩子,共享天伦之乐。

  杨萱暗暗叹口气,还是等过完七七就把话说开吧。

  最多住到冬月或者腊月,想必范直那边也能交代过去,或者等春杏找到合适的宅院,她就搬出去守着杨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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