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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დ资讯] 九月霜《穿越全靠王爷罩》全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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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17 12:06: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九月霜《穿越全靠王爷罩》全3册

出版日期:2022/02/16

内容简介

脚踩渣男贱女,背靠受宠王爷,
陆婉凝扭转悲惨命运,踏上青云路!

蓝海E116601 《穿越全靠王爷罩》卷一
陆婉凝的穿书生活处处是挑战,绿茶精女主一来就送了个大礼,
一句「求成全」+被推落水的假戏码,惹得她未婚夫心疼又怜惜,
渣男贱女滚边去,她堂堂郡主还不把这狗男人给甩了!
王爷爹打胜仗归来,她前去接人,却见百姓被逼在大雪天跪迎,
这根本是要碍皇帝的眼,若说不是有心人作祟,她可不信!
然而最最让她烦恼的却是,瑜王盛瑾瑜的大腿怎麽那麽难抱啦?
为了避免未来家族覆灭的悲剧,她想方设法与他蹭上关系,
藉口要报答幼年时的救命之恩,赠他名贵玉笛,
又特地搜罗了古琴谱要相赠,邀他前往酒楼吃饭,
谁想这人根本不领情,没出现就算了,
她还被指控安排男人骚扰正巧在隔壁用膳的绿茶精女主……

蓝海E116602 《穿越全靠王爷罩》卷二
终於成功抱上盛瑾瑜的大腿,但这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为了协助他管辖的大理寺破解拐卖女子孩童案,
她乔装打扮当诱饵,与他的暗卫联手制服敌人,
他则应她所求想法子替换人选,不让她父亲前往边城,
如今家里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出门在外她却麻烦不断,
前去参加寿宴,有纨裤拿着荷包说是她所赠,一口咬定他们两情相悦,
快去照照镜子吧,有瑜王美玉在前,当本郡主眼瞎了不成!
她去马场玩耍,死对头表妹竟拿她好友的安危作威胁,执意要与她赛马,
她无奈答应,处处提防,却还是落入对方精心设计的陷阱中……

蓝海E116603 《穿越全靠王爷罩》卷三(完)
陆婉凝老是放话要抱盛瑾瑜的大腿,哪晓得真对他日久生情,
想到他即将带兵驰援战事紧张的洛城,
她终於鼓起勇气送他亲手做的荷包,也算是宣示主权,
却没想到被他反告白,要她等他回来(惊喜),
两情相悦固然可喜,可是他离开後鸟事一桩接一桩──
不仅皇后乱点鸳鸯谱要撮合儿子辰王和她,肇必国也要求和亲,
紧接着她爹与漠北友人的信件被盗,
为免被有心人诬陷通敌叛国,她打算进宫先向皇上「告知」一声,
可是皇上的情况更惨,不但重病卧床,辰王还趁机逼宫,
而辰王敢暴露狼子野心,竟是因为盛瑾瑜战死沙场!




第一章 尝试抱大腿

院子里红梅映雪,晨起的日光带着寒意洒下来。

陆婉凝已病了三天,偏偏太医瞧不出是什麽病,只说是太过多思,得静养。

为此,丫鬟婆子全都打起精神伺候,片刻也不敢马虎。

祥云端着药进了屋,小声问吉月,「该要出门了,王妃差人来问,郡主起了没?」

吉月往屏风後头看了看,迟疑片刻说:「郡主不舒坦,不如就算了?」

里头的雕花床上躺着个妙龄少女,香腮云鬓靠在枕头上,额上的汗细细密密的冒出。

若是以前,吉月早就近身伺候,去替她擦汗了,只是这几日她总是有些怪异,不许人靠近。

这会儿陆婉凝睡得香,两个丫鬟对视片刻,到底没有要去喊她起来。

祥云刚预备退出去,陆婉凝便睁了眼,「祥云,去与我娘说一声,我这便起来。」

对於郡主明明不舒坦,却还要去赴宴的事情,两个丫鬟没有丝毫的奇怪。不是因为旁的,只因今天的宴席上,未来的郡马也会去。

祥云出去回话,吉月则选了大红的长裙进来要替陆婉凝更衣。

陆婉凝自己爬起来,淡淡扫了眼吉月手中的衣裳,摇摇头坐在桌前漱口洗脸,由着吉月替她梳妆,方道:「这几日头疼发梦,瞧这衣裳太过扎眼了,你去给我寻素净些的过来。」

吉月瞧着铜镜里那张娇艳绝伦的脸,心中暗暗称奇,今日是怎麽回事?

陆婉凝的祖父乃是大周朝的功臣,也是唯一被先帝封赏赐了王爵之人,异姓王类比亲王,可真真是头一遭,这王爵还是更迭不削的铁帽子王。

据说陆婉凝出生时有九彩飞鸟绕在王府上空,久久徘徊不去。当日先帝便收到边防捷报,龙颜大悦,当即册封她为昭阳郡主。

陆婉凝渐渐长成,更是生得冰肌玉骨,倾国倾城,见过之人无不惊叹其美貌,在京城里,她可比宫里的公主还要风光呢。

正是因为如此,陆婉凝生来性子便很骄纵,只要是她喜欢的,一定要立刻送到她的手中,平时的穿戴也无不是华丽非凡之品,尤其爱着红衣。

她生得美,自是压得住,大红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更是衬得她如骄阳一般夺目。

吉月虽然疑惑,还是听话的取了件鹅黄的裙子。这条裙子是新制的,但陆婉凝嫌太素净,一次都没有穿过。

陆婉凝就着她的手穿上衣服,在铜镜面前照了照,嗯,这一件不错,不会有喧宾夺主的感觉,「就这件吧。」

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用力的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能不能保住全家的命,就看今天能不能顺利了。

马车一路行至贺国公府,未等陆婉凝下车,她便看到府门口站着一众贵妇贵女,为首的正是贺国公夫人与小姐贺婵。

今日是贺婵的及笄礼,这也是陆家过来参宴的原因。

不过,那一众千娇百媚的姑娘之中,最惹人注目的并非打扮得千娇百媚的贺婵,而是她身边的施傲寒。

施傲寒一袭白衫,只在袖口用银线绣制花纹,长发简单挽了个发髻,剩余的披在脑後,在鬓边簪了朵白花,未有多余的首饰,如此简单更衬得她娇柔惹人怜。

施傲寒是贺国公夫人施氏的外甥女,自幼无父随母姓,不容於族人,去年秋母亲亡故之後,她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投奔姨母。国公府的人待她亲和,加之她聪慧机灵,倒也讨得大家的喜欢,贺婵对她这个表姊便如亲姊妹一般。

不只如此,她自己也争气,自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更是了得,又因水仙一般的样貌,仅仅一年便有了第一美人的名声。

陆婉凝敛眉不再看,跟在母亲身後下了车,一路拾级而上,跟着见礼。

镇南王妃正是贺家嫁出去的小姐,此次参宴相当於回娘家,便也不那麽拘束。

同样是表姊,贺婵对陆婉凝可远远比不上对施傲寒那麽好。

「故意的!」她眉毛一竖,到底顾忌着是在外面,只敢小声嘀咕,可附近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陆婉凝只当没听见,跟着母亲一个一个的行礼。

此番动作却叫在场的贵女看花了眼,昭阳郡主何等风华,从来都是艳丽无双的,但可能看惯了她锦衣华服的样子,今日这银白裘氅里头露出鹅黄的衣裙,反倒让人眼前一亮,原来郡主这般楚楚动人,竟比她对面的施傲寒还更美貌几分。

有贵女没忍住,见着镇南王妃与贺国公夫人几位还在寒暄,便在後头偷偷交头接耳。

「郡主这番装束,比以前更好看了几分。」

「就是,谁说郡主之美只靠衣衫饰物的?」

「哼,我可早就说过,施傲寒根本就没有昭阳郡主貌美,当不得京城第一美人。」

「第一美人又不是只看相貌,郡主可没有施姑娘那般的才情。」

这些讨论镇南王妃等人没有听到,可陆婉凝和施傲寒是听得清清楚楚。

陆婉凝敛眉微笑,其实是阴错阳差,她今日单纯是觉得不好穿得太浓烈,毕竟是人家的及笄礼,她不想要喧宾夺主,也没有跟施傲寒撞衫,她可没有在别人及笄礼上穿一身白的兴趣爱好。

只能说她和施傲寒天生就是对手,哪怕穿完全不相干的衣服,都能惹得旁人拿她们作比较。

陆婉凝不是这里的人,只是机缘巧合穿进一本古代罗曼史里,成为书中的同名女配,施傲寒则是这本书的女主角。

许是陆婉凝多看了施傲寒两眼,施傲寒越众而出,单独对她行礼问安,「陆表妹好。」

陆婉凝心中一阵恶寒,原主看不上无父丧母投奔姨母的施傲寒,从来都是冷言冷语,更厌恶她故意攀亲喊表妹。可施傲寒大概是脑子有病,不管人前人後都非要喊一声表妹,这不是找虐吗?

当然,现在的她不是原主,根本就没想过要刁难施傲寒,点了点头,还了半礼,「表姊好。」

这一举动可惊呆了在场的贵女,陆婉凝出门从来都是横着走的,别说施傲寒了,就是宫里的公主也没受过她的半礼,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就听到贺婵冷嗤一声。

「哎哟,今日你可太不一样,这衣裳换了,人也变得有礼貌了?不愧是要嫁入傅国公府的人。啧啧啧,为了讨轩哥哥的欢心,你可真是费尽心思,当旁人不知道你是什麽性子,难道你以为处处学着我表姊,就能得到轩哥哥的心了吗?」

这话可真是诛心得很,所有人都知道陆婉凝爱惨了傅国公府的世子爷傅荣轩,甚至不顾两府相交不睦,整天跟在他身後跑,最後想尽办法让太后下了赐婚的懿旨。

但据说傅荣轩曾在友人面前直言,说昭阳郡主空有皮囊,嚣张跋扈,俗气至极。

此番动静,那边寒暄的夫人们自然听到了,登时都尴尬不已。

贺国公夫人急得不行,回头狠狠的瞪了女儿一眼,「婵儿!」

陆婉凝倒是淡定得很,贺婵说的是原主,并不是她,虽说在别人看来是她,但她并没有什麽心理负担。

原主性子冒冒失失,总觉得施傲寒这个新来的第一美人抢了自己的风头,不喜欢她已久,即便书中原主此刻还不知施傲寒与傅荣轩有情,但已经因为嫌弃她的身分,与她杠上了好几次。

今日陆婉凝想了很久,原男主厌恶她,原女主的梁子也结下了,她如今想不理会他们已是来不及,按照书里的进度,两个月後二人大婚,就是陆家节节败退的开始。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挽救王府的状况,再不济也要保住一家子的性命。至於原本的男女主角,她会想办法退掉亲事,然後能躲就躲呗,躲不掉也尽量不要去接话,免得惹麻烦。

这麽想着,陆婉凝微微一笑,走上前挽住贺国公夫人的胳膊,「舅母,您光顾着跟我娘她们说话,都不管我们,天儿冷得很,舅母也不让我们进去。」

贺国公夫人有了台阶,松了一口气,连忙笑盈盈说着,「哎呀,都是舅母不好,可冻着我家凝儿了?来来来,我们进去吧。」

如此,周围的夫人也都跟着放松下来,说说笑笑,一起往府内走。

「装什麽装!」贺婵原是心有不甘,想要小声嘀咕一句,偏偏气不顺,这一句显得格外明显。

贺国公夫人脸涨得通红,不明白女儿今日是发生了什麽事情,她回头喝骂一声,「婵儿,你若再胡说八道一句,我便……」

贺婵算是丢了大脸,又觉得心中委屈,索性嚷开了,「本来就是,她做出这个样子,不就是想要在傅家哥哥面前表现她的温柔大方嘛。她平日里什麽样儿,我们又不是不清楚。」

贺国公夫人急得上前想要捂住女儿的嘴巴,今日来的贵夫人这麽多,都可能是婵儿将来的婆家,她便是再不满,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啊。

施傲寒见状,连忙挡在贺婵面前,连声道歉,「姨母,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请姨母莫要生表妹的气。今日是表妹的及笄礼……陆姑娘,都是我的错,如果你要怪罪的话,怪我好了,表妹是无心的,她也只是替我抱不平罢了。」

她本就长得柔弱惹人怜,此刻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不可怜,就这麽几句,周围与她交好的贵女便心疼起她与贺婵,目光纷纷带着责备看向陆婉凝。

呵,竟然是个绿茶啊。刚刚喊表妹,这会儿就是陆姑娘了?连声郡主也不喊?

陆婉凝本来觉得只要将男女主凑作堆,她便无事一身轻。现下看样子不可能啊,这绿茶婊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她只是不想惹事,又不是怕事!

陆婉凝低头之间,也做出一副惊诧的样子,不可思议的看着施傲寒,「表姊说什麽呢?我……我何曾要怪罪表妹了?」

施傲寒觉得今天的陆婉凝怎麽哪儿都不太对?若是以前的她,不是早该大闹一场吗,怎的这般和颜悦色?

还不等她反应,陆婉凝又带着委屈说:「而且,表妹为何要替你出头?我……刚刚有什麽对不住你的地方吗?」

这下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是啊,刚刚郡主就对施姑娘说过一句话,还是施姑娘主动喊表妹,她回了一句表姊好,贺婵又何须替她出头呢?

贺婵一把将施傲寒拉到身後,凶狠的瞪着陆婉凝,「你有什麽事情冲着我来,欺负她算什麽本事?我为什麽替她出头,你不知道?哼哼,明明不喜欢她,看她时眉毛都皱起来了,还要装出一副温柔模样,当我们都是瞎子吗?」

陆婉凝往後退了一步,左右看看,整个人摇摇欲坠,眼泪盈盈欲落。

她本就生得美,今日又没有穿艳丽张扬的衣裳,更显得楚楚可怜。

「你怎麽会这麽想我?我……」陆婉凝叹了口气,「我的确皱过眉头,那是因为我有些不解,今日是你的及笄礼,为何她要穿一身白衣,似乎有些不吉利……但我又觉得,你们关系好,你都不介意,我……自然不会说什麽。」

贺婵一震,下意识往施傲寒身上扫去,眉头也皱起来。是啊,今日是她的及笄礼,这麽喜庆的日子,表姊为什麽要穿这一身?

施傲寒连连摆手解释,「不是的,因为我还在孝期……我知道你们守孝都是一年,但我们那里的习俗需得守孝三年……」

其实守孝是应当的,但既然守孝,就不该参加各种宴请,穿着孝服参宴,对主家是非常无礼的行为。她如果迫不得已要参宴,完全可以选择穿素服,妆饰简单素净些,而不是像这样明晃晃穿着孝服。

陆婉凝也不给别人反应时间,抢先点头,像是替施傲寒解围一般,「原是如此,其实这本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我也……真的没有做什麽啊。」

她的确无辜,总不能因为看到别人衣衫不合时宜皱了下眉,就要定个不该皱眉的罪名吧?

贺国公夫人心头烦躁得很,刚好里头有嬷嬷出来请,她连忙喝止住还要抢话的贺婵,带着大家一起进去了。

厅堂内时不时有人过来请安,各府的小姐、公子先去前厅贺国公那边拜贺,再来内厅贺国公夫人这边拜贺,然後便能去外院或者花园、花厅玩耍了。

陆婉凝没有出去,请过安她便规规矩矩坐在母亲身边。她虽然有一点原主的记忆,又知道原书的一些情节,但着实都不多,只知道开了年之後,太后薨逝,陆家节节败退,最後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

她既然替了原主,就要想办法保住自己和家人,绝不要让书里那些凄凉的场景出现。

而她如今跟男女主都不对盘,能想到的办法就是重新抱个大腿。如果没有猜错,今天她想要抱的那个大腿将会出现,她得把握时机,博得他的好感。

陆婉凝的眼神开始往外瞟,这样子落在旁人眼中,则是认为,她大概迫不及待要见傅荣轩了。

有夫人开口打趣,「咦,刚刚还看到傅国公夫人,现在怎麽没见着人呢?王妃,你们镇南王府与傅家马上就要结亲了,恭喜恭喜啊。」

镇南王府与傅国公府虽都是武将世家,但两家并不和睦,要不是陆婉凝十分喜爱傅荣轩,巴巴的苦求太后多日,两家是怎麽样都不可能结亲的。

不过因为陆婉凝喜欢,镇南王妃对傅荣轩的感觉也不算差,当下只是笑着点点头,「多谢郝夫人,我家这丫头被我宠坏了,如今要出嫁了,我可时刻担着心,到人家家里去,也不知当不当得好媳妇儿呢。」

郝夫人是个爽朗的性子,加之镇南王府尊贵,不是她能比拟的,自是捡好听的话来说:「王妃何须发愁,便说我们做女儿家的时候,不也都是顽皮的吗?等成了亲自然就懂事了。再者,就我看呀,郡主天生是人中之凤,嫁过去那是傅国公府的福气呢。」

一席话说得镇南王妃甚是开怀,连带着对郝夫人也格外亲昵起来。

坐在上首的贺婵气得牙痒痒,明明是她的及笄礼,这些夫人贵女都围着陆婉凝做什麽?回回都是这样,陆婉凝分明是故意的!

贺国公夫人生怕再出什麽么蛾子,连忙说了声,「傲寒,你带着婵儿先进去梳妆,一会儿该成礼了。」

贺婵自然是不乐意的,但施傲寒握住她的手,眼神往陆婉凝身上示意一圈,贺婵鼓着嘴,咬牙点点头。

刚准备走,就听见一个婆子过来通禀,「夫人,瑜王殿下过来了。」

陆婉凝眼睛一亮,立刻坐得端正。她要抱的大腿过来了,没想到这麽快就能见到本尊,可真让人激动啊。

瑜王盛瑾瑜,在原书里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女主的美貌才情所吸引的男子。虽说後来夺嫡失败,但那是两年後的事情,如今陆家被皇帝疑心的时日已经快要到了,要想保住家人保住她自己,必须立刻行动。

反正这个大腿目前是抱得的,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说。

陆婉凝兀自开怀,并没有发现,准备离开的贺婵在听到这声通禀之後,马上停下脚步,任凭施傲寒怎麽拉扯,她都不肯再走一步,只是直直地看着门口。

大门口,玄衫上绣着金色蟒纹的男人步履沉稳,目不斜视走进来。他剑眉斜飞入鬓,有种不怒自威之感,原是俊逸的相貌,但薄唇轻抿,一看就不是好亲近的。那慢条斯理的姿态之中透着些慵懒,无端端叫人觉得这人该是画中仙,不该站在他们当中才是。

原本各自说笑的女儿家,此刻全都止了声,更有那春心萌动的少女,只这麽一眼,就已经绯红了脸色。

他是瑜王,除了镇南王妃之外,他无须向在场的任何人行礼,故而只是走到镇南王妃身边行了常礼。

抬眉间便看见坐在镇南王妃身後的少女,正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笑盈盈的看向他。

陆婉凝见盛瑾瑜看过来,连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脆生生喊着,「表兄金安。」

盛瑾瑜眼中露出些许惊讶神色,陆婉凝时常入宫陪伴太后,他也时常见到她,只是不曾单独说话。今日她主动说话,他不由得多打量她一眼,觉得她似乎与之前有了许多不一样的地方,少了些俗气,多了种空谷幽兰的气质。

没有细想,盛瑾瑜也并没有应声,转身去了贺国公夫人面前,点头示意,「姨母微恙不能见礼,着本王送来贺喜之礼,还望夫人笑纳。」

贺国公夫人哪里有不应的,当下眉飞色舞的点头,想要多与他寒暄之时,他却已转身翩然离去。

他来得快去得急,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丝诧异。

盛瑾瑜深得皇宠,比起皇后嫡出的太子都要风光几分,又因彷佛谪仙的风姿,对他心存爱慕之人不在少数。只不过许是隆宠太过,很有些目中无人,走到哪里都是这麽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叫人望之生畏。

陆婉凝眼见要抱的大腿走了,立马坐不住了。她才喊了一声,还没想法子搭上话呢,可当着这麽多人的面又不好说话,还是得想办法单独见面。

眼珠子一转,她捂着肚子,附在镇南王妃耳边说:「娘,我有些不太舒坦,先去更衣啦。」

镇南王妃知道她素来机灵,正要多问几句,只是这时候来了几位夫人,不好不搭理,就这麽寒暄几句的功夫,陆婉凝已经没了影。

陆婉凝一路小跑,贺国公府是原主的外祖家,从小在这里横着走,凭着原主的印象,这里的路她十分熟识。

顺着小路绕过去,在内外厅中间的长廊上,果然见着盛瑾瑜带着小厮往前行路。

怎麽搭话?跌倒扔帕子?是不是太过俗气了……

不过须臾间,陆婉凝想到法子,迅速走到盛瑾瑜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表兄安好。」

盛瑾瑜眉眼微抬,他眸色漆黑,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总是透着一股幽幽寒意。

听见陆婉凝喊他,他不曾停顿,迳自往前走。

陆婉凝愣了愣,因他腿长,行路又极快,她只得小跑着跟上,「表兄……呃呃,瑜王殿下,你等等我嘛,我有话与你说。」

盛瑾瑜这才停下脚步,面色显出不耐,「何事?」

刚刚在厅堂里人多听不太清,此刻声音近在咫尺,陆婉凝的心竟不自觉怦怦乱跳起来。

怎麽会有人这麽帅,声音也这麽好听?如果不是知道两年後他就病殇,她简直要为他尖叫了。

盛瑾瑜见她只是呆愣,不耐烦的神色更浓,抬脚又要走。

陆婉凝回过神,急急开口,「是……是这样的,表兄,我这几日身子不适,不曾入宫侍奉太后娘娘,听闻她病情加重,我心中甚是担忧,不知表兄……」

「没有。」

陆婉凝尚未能反应过来,「什麽?」

「本王近日忙碌,不曾入宫。」盛瑾瑜原本在往前走,却不知为何停下来,好整以暇的侧头去看陆婉凝,微微弯下腰靠近她一些。

他干麽?陆婉凝惊呆了,此番两人靠得极近,若远看,像是要拥抱一样。

「郡主若是想知道太后娘娘的近况,不如去问问你真正的表兄,喏,他在那边!」

陆婉凝一回头,果然见到不远处的假山处站着四个男子,为首的正是太子盛辰逸。

盛辰逸是皇后的独子,皇后与镇南王妃一样出自贺家,两人是嫡亲姊妹,故而盛辰逸正是陆婉凝的亲表兄。

不过这麽看过去,最显眼的倒不是俊雅的盛辰逸,而是他身边站着的另一名男子。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难怪原主会非卿不嫁,不依不饶的纠缠这麽多年,似乎用最美好的语言都无法形容出他的俊逸。

那人正是原书的男主傅荣轩。

陆婉凝有些兴致索然,傅荣轩帅则帅矣,毫无灵魂,而且许是自知长相不俗,时刻端着架子,彷佛开屏的公孔雀一般。

其实原书里面对傅荣轩人神共愤的外表做过详细的描述,但在陆婉凝看来却有些太过了,比起盛瑾瑜,傅荣轩只能说是弟弟。

陆婉凝这麽想着,忍不住又看了眼盛瑾瑜,嗯,这才是真正宛若谪仙之人,原主真是个瞎眼的,看上傅荣轩,怎麽就看不上盛瑾瑜呢?

盛瑾瑜眉心微蹙,他不是个有耐心的,眼前这少女若非是皇祖母最在乎的晚辈,他也不会陪她站在这里这样久。只是她这一眼是什麽意思?她心心念念的公子来了,她不该盯着傅荣轩瞧吗,怎麽一个劲儿看他?

陆婉凝拉了拉盛瑾瑜的袖子,继续说:「可是太子殿下不爱搭理人,我也不喜欢见到他。表兄今日可会入宫?帮我向太后娘娘问好可以吗?」

这女人有病吗?太子不爱搭理人,他就喜欢搭理她了?还有,太子才是她亲表兄。

「不去。」盛瑾瑜抬脚就走。

陆婉凝看着他的背影,琢磨着在别人面前抱大腿,实在不太好抱啊,还是算了。

她「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然而她的行为在太子那群人眼里可不是这样,他们都知道她有多喜欢傅荣轩,喜欢到从来不会与旁的男子有任何亲近的态度。虽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麽,但大概是与瑜王走到一起,怕傅荣轩误会,这才灰溜溜逃走的。

有公子揶揄的看着傅荣轩,「世子还有两个月就能抱得美人归了,昭阳郡主此等身段样貌,是一等一的美人啊,可真叫人羡慕。」

傅荣轩心中有一股气,他不喜欢陆婉凝,一向懒得关注她,可今日不知道为什麽,她不像平日那般艳丽,竟然多了种柔情似水的感觉,可那柔情似水不是对着他这个未婚夫婿,而是对别的男人,这让他非常不开心。

仔细一想,陆婉凝这种虚荣的女子,大抵是发觉瑜王亦是样貌非凡,身分又在他之上,这便动了旁的心思吧,所以连装束都换了?果真叫人恶心。

傅荣轩心中的情绪难免露了出来,只淡淡道:「不过尔尔。」

几个公子便调笑开了,「也就傅世子敢说这句话,可要小心,将来闺房之中美人不愿……我们都知道郡主性子烈,哈哈哈。」

傅荣轩更是恼羞成怒,冷笑一声,「凭她?俗不可耐。」

如此,几人肆无忌惮地对陆婉凝评头论足,身为未婚夫婿的傅荣轩再没有任何表示。

盛辰逸也面无表情,彷佛他们议论的是戏台上的戏子或青楼里的妓子。

倒是盛瑾瑜路过的时候,淡淡看他们一眼,冷笑道:「背後议论人岂是君子所为?此举是不将镇南王府放在眼里吗?」

他为人一向冰冷,众公子立刻噤声不敢再说。

盛瑾瑜又看了眼傅荣轩,继续道:「为人夫当相敬如宾,傅世子文武双全,京城第一公子,私下竟是这般任由旁人欺辱家眷之徒。」

他的语气有些严厉,但因他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便是太子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更何况他所言没有分毫差错,一时间傅荣轩竟毫无应对之词。

不知怎的,傅荣轩觉得这冬日里的暖阳有些灼热,晒得人後背都冒出汗来,风一吹,更不舒坦了。

他自认为并非是轻薄女人之人,陆婉凝仗着家世高,哄得太后下了赐婚的旨意,他抗拒不得只能接受,可他心中对那样的女人没有分毫好感。

友人敢在他面前这样议论陆婉凝,正是因为他平日的轻纵,他是故意的。

陆婉凝那般庸俗之人如何配得上他?他总会想法子离开她,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他心中的妻另有其人,又怎会在意旁人是如何评价陆婉凝?

傅荣轩心中不服气,可面上依旧是谦谦君子的模样,拱手应声,「瑜王殿下所言甚是,是荣轩错了。」

「何须与本王认错,你并非对不住本王。」盛瑾瑜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抬脚走了。

傅荣轩一滞,瑜王这是什麽意思?难不成还想他去陆婉凝面前当面致歉?

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恼怒的回头去看,但盛瑾瑜早已走远。

原本大气都不敢出的众公子们这才纷纷出言安慰,表示瑜王殿下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第二章 渣男贱女

贺婵是贺国公的么女,及笄礼办得隆重,许多客人冲着国公爷的面子过来应应景,但实际上及笄宴一般都是请相熟的夫人和密友过来庆贺便可,是以今日的及笄礼设在花厅。

陆婉凝记得,往小路绕过去,会看到池塘边的一座拱桥,拱桥那头就是花厅了。

时辰快到了,她琢磨着,那就直接去花厅吧。

过了小路,果然见着拱桥,陆婉凝开开心心的往桥上走,就看见施傲寒从花厅出来,与丫鬟说了句什麽,而後往这边走过来。

两人在拱桥上相遇,施傲寒温温柔柔行了礼,「陆表妹。」

陆婉凝依旧如之前一样还了半礼,「施表姊好。」

在原主的记忆里,施傲寒就是个破落户,不值得关注,但今日之前的那些交锋,让陆婉凝不敢掉以轻心,这个施小姐可不是个简单的。可记忆没法给她更多的提示,什麽都只能她自己摸索。

陆婉凝还了礼,并不想与施傲寒多待,立刻便要下桥往花厅去。

施傲寒挪动脚步,刚好就挡在陆婉凝面前,她目光有些凄楚的看着陆婉凝,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陆表妹,我与轩哥哥情投意合,还请陆表妹放过他,成全我们吧。」

陆婉凝脸上满是错愕,旋即反应过来,原来就是这一日,原主从丫鬟嘴里得知傅荣轩的私情,怒气冲冲在拱桥上找到施傲寒,将她推入水中,从这以後,三人的虐恋情深开始了。

但是现在,因她跑去找盛瑾瑜,没有听到丫鬟议论傅荣轩与施傲寒私情的话,绕开了主动找寻施傲寒的路,结果还是阴错阳差上了拱桥见到施傲寒。

等等,施傲寒主动说出她与傅荣轩的私情?所以原本说出这件事的丫鬟,很有可能也是施傲寒安排的?

书里的那一段是——寒冬腊月,池水冰凉刺骨,但陆婉凝怒火中烧,伸手便将施傲寒推落水中……

陆婉凝心中咯噔一下,就听见施傲寒大叫一声,整个人快要越过围栏往池塘跌去。

电光石火之间,陆婉凝伸手用力将施傲寒一拉,施傲寒跌在地上,而她自己因为救人没有站稳,身子有大半翻过围栏,就要掉下去了。

原主会功夫,这会儿多少有点用,只是陆婉凝反应没有那麽灵敏,等她用手撑住围栏之後,虽然没有掉下去,但头重重的撞到围栏上,登时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她头晕目眩,在贵女的尖叫声中晕了过去。

昭阳郡主为了救不小心落水的施姑娘,撞到围栏晕厥过去的事情,很快就传到前後院,镇南王妃和大儿媳卫氏吓得魂飞魄散,急急忙忙赶去陆婉凝暂歇的院落。



院子里,施傲寒衣衫单薄,看起来凄楚可怜,跪在那里彷佛被寒风摧残的花朵,此刻哭得完全不能自抑。

贺国公等人赶过来,有不少公子跟在後头前来瞧热闹。

傅荣轩也来了,但他不是来瞧热闹,而是担心心爱的姑娘受委屈。

如今一瞧,果然傲寒受了委屈,竟被人责罚跪在院子里,寒风瑟瑟,她连个外氅都没有披,就这样跪着。

定是陆婉凝跋扈嚣张,将一切过错推到傲寒身上,还说什麽救了傲寒,陆婉凝那样的人,不害傲寒就已经了不得了,怎可能救她。

可是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傅荣轩心急如焚,偏生这里人太多,他根本就不能冲过去,抱着心爱的女人劝慰,只能生生忍着,等着事情尽快水落石出。

镇南王妃急匆匆赶来,压根就没看见跪在地上的施傲寒,急不可耐的询问,「凝儿呢?发生了什麽事情,怎的那麽危险的拱桥,竟然没有丫鬟仆妇看守?我儿若出了什麽事情,我定要你们好看!」

她并不是对着施傲寒说的,但施傲寒却膝行上前,匍匐在地哭诉着,「都是我不好,王妃莫要怪她们,若非是我……郡主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王妃要怪就怪我吧,我甘愿受罚……」

哭哭啼啼,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一旁的贵女七嘴八舌,说是施傲寒要落水,陆婉凝将她救上了,但自己撞到围栏才会这样。

镇南王妃可没空去追究施傲寒为什麽会落水,心急火燎进了房,瞧见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儿,心疼得无以复加,转头斥责跟在一旁的儿媳,「让你看好她的,你怎的让她跑出去了?」

卫氏今日也跟着一起过来贺喜,她嫁入府内已有四年,最知道婆母的性子,当下连忙问旁边守着的丫鬟,「大夫怎麽说?郡主可无事了?」

丫鬟支支吾吾半晌,才说还没来得及请大夫。

镇南王妃勃然大怒,「国公府什麽时候破落成这个样子?连个大夫都请不起了吗?这般不晓得事,实在是可恶至极!昭昭,我们现在就回府,你让人拿着我的牌子入宫请太医!」

卫氏也气恼不已,她们得了消息赶过来,前後总有一炷香的功夫,竟然连大夫都没有请,这岂不是可笑得很?

院子里一团乱,傅荣轩寻着机会走过来,要将施傲寒扶起。

他满脸心疼,恨不能立刻就将她拥入怀中,「傲寒,你受苦了,快起来,地上凉。」

施傲寒哭得脸都红了,摇摇头说:「若郡主不原谅,我便不起来。」

傅荣轩心中忿忿,「她……又不是你让她受伤的,她怎能如此苛责於你,此等恶女,实在是……」

施傲寒哭得更厉害了,「是我的错,她都受伤了,我却在这里安然无恙,你不可以这样说她。」

傅荣轩只觉得施傲寒是天下间最美好的女子,她这样大方善良,受了委屈却隐忍不说,只是不想别人为难罢了。

此时贺国公夫人抵达,狠狠的剜了还在拉扯不清的两人一眼,又急急忙忙往房间里去。

屋内更是一团乱,镇南王妃执意要走,旁边两个贺家的妇人正在劝慰着,说是伤病之人不好挪动云云。

「王妃……小姑,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没有安排好,今日来的人太多了,是我疏忽。大夫已经去请了,小姑还请给嫂嫂一点颜面,今儿是婵儿的及笄礼啊。」

到底是自己的娘家,镇南王妃忍了忍,想着陆婉凝身体不适的确不好挪动,勉强点了头,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嫂嫂也不是头几年掌家了,怎的这麽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若是精神头不好,倒不如将事情交给旁人主理。」

贺国公夫人脸色微沉,勉强打起精神点了头。

卫氏替陆婉凝擦擦汗,虽说心疼她,到底心中松了口气。小姑子受了伤,他们王府就在理,至少不会像从前那样,小姑子惹了祸事,要她拉下脸面去给人赔礼道歉。

陆婉凝在睡梦中似乎极其难受,手动了动,娇娇柔柔的喊了声,「疼……」

卫氏连忙招呼丫鬟递水过来,小心翼翼的握着陆婉凝的手,「凝儿?好些了吗?」

陆婉凝悠悠转醒,看着面前的卫氏,迟钝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脑子也慢慢清醒了,「好疼……」

卫氏见她想要起来,连忙按住她,劝着,「凝儿莫动,你伤着了,大夫一会儿就来。你先喝点水。」

陆婉凝喝了水,刚刚发生的事情总算一一出现在脑海里。

书里原主也受了伤,但因为施傲寒落水了,国公府人仰马翻,闹得不可开交。而且因大夫都去照料施傲寒了,王妃将原主带回府才有人诊视,此时已经误了时辰,原主的额头最终留了疤。

陆婉凝可不想重蹈覆辙,她问:「娘呢?」

卫氏解释,「母亲与舅母出去询问当时的情况去了,凝儿莫慌,母亲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不会让你白白受伤的。」

说话间,大夫过来了,给陆婉凝诊视一番,便又将伤口包紮好,只说是小伤没事。

卫氏皱眉问:「这麽大的伤口,当真只是小事吗?」

大夫颔首,「对,无事。」

卫氏又问:「可会留疤?女儿家的肌肤最是要紧,这可不能留了疤。」

大夫眼神闪烁,开了服药说:「按时喝便无事。」

卫氏这才放心下来,让人送走大夫,细细端详着陆婉凝,安抚道:「不会留疤,无事,凝儿莫怕。」

陆婉凝没说话,原主是回王府诊视的,按道理说王府的大夫怎麽着都不会差,若真的是小伤,怎麽会留疤呢?刚刚那个大夫的形色也奇奇怪怪的。

反正贺国公府可不像书里表现得那麽简单良善,也只有原主那个天真的姑娘,才会认为这是她外祖家,肯定都是疼爱她的。

外头传来纷争声,陆婉凝下床要出去。

卫氏连忙拦着,「凝儿,母亲在外面,有什麽事情,母亲都会护着你的。这里是外祖家,凝儿莫要担心。」

就因为这是外祖家,陆婉凝才担心,执意出去。

卫氏拦不住她,只得跟着。

待出了门,就见施傲寒跪在地上瑟缩成一团,又委屈又可怜。

傅荣轩站在一旁,怒目看着镇南王妃,眼里满是不服。

镇南王妃怒喝,「你的意思是我儿要推你入水?」

施傲寒连连摇头,「并不是,并不是,王妃,是我的错,是我不好,郡主未曾伤我半分……傅世子,婵儿,谢谢你们的好意,请你们不要再说了!」

贺婵叫嚷着,「怎麽,她要推你,还不让人说了?若不是她推你,她缘何要去救你?分明是心有愧疚!」

「婵儿!」

「娘。」

镇南王妃一回头,就看见陆婉凝额头包紮着,因着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得几近透明,整个人围在银白的狐裘里头,格外楚楚动人。

「凝儿,你怎的跑出来了,怎麽不歇着?」

陆婉凝微微一笑,「我若是不出来,还不知旁人是怎麽编排我的呢。」

贺婵一滞,「什麽编排,我说的本就是实情。」

陆婉凝按住镇南王妃的手,让她安定下来,挑眉看着贺婵,「你硬要说你说的是实情,我且问问你,当时你在拱桥上?」

贺婵抢白道:「我不用在拱桥上,想都能想到。」

「原来只用想一想就可以想出来实情,贺家小姐可真是厉害,比那万佛寺的高僧还要厉害呢。」陆婉凝冷冷一笑,转头看向镇南王妃,「母亲,好端端的,您让施姑娘跪着做什麽?」

镇南王妃诧异的摇头,「我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跪在这里了。」

施傲寒连忙解释,「是我让你受伤,我心中有愧,才跪在这里请求你的原谅。」

傅荣轩愣了愣,不是陆婉凝跋扈让施傲寒跪下的吗?不过此刻,他也没来得及去思索这些细节。

陆婉凝继续说:「你的确该跪,我是堂堂昭阳郡主,可你不知廉耻,不将本郡主放在眼里,区区跪两炷香的时辰,跪得还少了,继续跪着吧。」

施傲寒不敢置信的抬头看陆婉凝,整个人摇摇欲坠。

傅荣轩再忍不住了,喝道:「陆婉凝,你说什麽?」

陆婉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继续说:「我说什麽,傅世子心中没数吗?傅世子就不想知道施傲寒为什麽会去拱桥上?她与我说了什麽,又为什麽要故意歪向围栏,险些落水?」

她将「故意」两个字咬得极重,也将拱桥上的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贺国公夫人开口说道:「凝儿,你施表姊不是故意的,你怎能这般污蔑她。」

陆婉凝勾了勾唇,「还真是好笑,事情的原委都不清楚,一个两个都在这里给我扣帽子,说是我污蔑她,可真是我的好舅母和好表妹啊。」

贺国公夫人心中一慌,陆婉凝这孩子冲动易怒,但平时与她算是亲近,对长辈也颇为有礼,今日怎麽这副样子?

镇南王妃是个一心护犊子的,当下便不高兴的说:「是呢,嫂嫂一来便与施傲寒你一句我一句,非要把这件事情说成是我儿的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儿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呢。」

贺国公夫人额上的汗滚落下来,讪笑一声,「这是哪里的话,我也不过是……寒儿那丫头一向乖巧听话,从不惹是生非……」

「你的意思是我儿就处处惹是生非了?」镇南王妃生气的瞪圆了眼,「真是好笑了,我儿来舅父家弄得一身伤,还被人说成这副样子。明儿我便进宫面见太后,与太后好生说道说道。」

她咄咄逼人,贺国公夫人只好行礼道歉,表示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陆婉凝一双眼只盯着施傲寒看,这人见人爱的家伙根本不是圣母白莲花,而是喜欢恶心人的绿茶。

她见施傲寒又要开口揽错,抢先说道:「母亲,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镇南王妃心疼她,连连点头,「好,他们这样欺辱你,不留也罢!」

陆婉凝却没急着走,只是又说:「还有,母亲回去便派人去傅家将两家的庚帖换回来吧,我也不想做那个恶人,平白无故惹人嫌。」

她语气低沉,又因刚刚受了伤,整个样子更是可怜至极。

傅国公夫人正在傅荣轩身边,努力想把他拉回去,不让他替那个孤女出头,听到这麽一句,整个人如遭雷劈,「不是,郡主……不,这是发生了什麽事儿?好端端的,郡主……」

陆婉凝平静的说:「在拱桥之上,施傲寒已经坦白了,她与傅荣轩情意相通。从前我不知道,如今既然知晓了,我也不是那等巧取豪夺之人,换回庚帖便罢。」

傅荣轩不敢相信的看着陆婉凝,又看看施傲寒,完全不明白事情怎麽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傅国公夫人自不敢依,连忙说道:「这事儿一定是有什麽误会,轩儿,你说句话啊,是不是有什麽误会?」

傅荣轩如鲠在喉,他说什麽?否认吗?他的确爱的是施傲寒。可承认吗?这亲事是太后赐下的,如若亲事没了,太后大怒,他们傅家吃不了兜着走。

陆婉凝讥讽一笑,「误会?没有误会的,就算刚刚在拱桥上我还是半信半疑,这会儿见着傅世子站在施姑娘身边的样子,我也全都明白了,不是吗?」

傅国公夫人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狠狠揪着儿子的手臂,要他去给陆婉凝道歉。

陆婉凝继续说:「只是我非常好奇,当初我向太后娘娘求赐婚之前,不是没有问过傅家的意思。傅世子既然不乐意,缘何要应下这门亲事?」

卫氏已经收拾好了,陆婉凝也不理会其他人,跟着镇南王妃往外走,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突然觉得很恶心。

她原本想赶紧让位,让男女主凑到一起去,没想到今日见了男女主,才发现原来是渣男贱女啊,再细细的想,什麽狗屁,他俩做的事情,凭啥要她来替他俩背锅?

陆婉凝顿了顿脚步,反正仇怨结下了,她不能光自己恶心。

「还有一事,我十分好奇。施姑娘看来是个孝顺之人,又与你娘相依为命,可至今你母丧不足十六个月吧?」说完便走了。

在场的人立时察觉陆婉凝言下之意,京城里的习俗是守孝十二个月,若施姑娘是在四个月之前与傅世子有了感情,那便是孝期失贞;若在之後才有了感情……傅世子与郡主订亲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她一向可都是喊郡主一声表妹的呢。

更何况今日在国公府门口,施姑娘自己说了,她要替母守孝三年。

施傲寒如坠冰窟,她百口莫辩,刚刚陆婉凝的话是在告诉所有人,她不要脸,勾引别人的未婚夫婿,还如此不孝,孝期失贞,这样的大帽子扣下来,她怎能承受得住?

周围那样多的人,全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施傲寒,她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贺婵一声惊呼,「表姊,表姊,你怎麽了?来人啊,快请大夫,表姊晕过去了!娘……快去让人请太医啊。」

及笄礼是一个女儿家最要紧的日子,及笄意味着长大了,可以订亲了,宴请亲朋好友的意思也是告诉大家,有合适的儿郎,可以考虑自家女儿了。

只是贺婵这麽一呼喊,却让在场的夫人们都有了计较。

刚刚镇南王府的郡主受伤晕厥,人家还是贺国公的亲外甥女呢,可没见着贺家上下多麽紧张,大夫都是等镇南王妃来了才请的。如今这寄居的施家女丢了脸子自己不好意思晕厥过去,贺姑娘竟这般大呼小叫,足可见是个拎不清的。这样的女儿家,身分再是高贵,娶回家可是个麻烦。

贺国公脸色铁青,狠狠的瞪了自家夫人一眼,喝了声,「还不快让人将她扶下去,丢人现眼!」

除了贺国公,傅国公的脸色也着实不好看,那样一个破落户一般的女人,自家儿子竟跟失了魂似的巴巴上赶着,甚至还想要去抱她?真是气煞人也!

他顾不得给贺家面子,一甩袖子喝了声,「傅荣轩,给老子滚回去!」

如此,还未到及笄礼的时辰,整个贺家已经乱成一团了,众位客人都藉口有旁的事情,纷纷起身告辞。



贺国公府的某座亭子里,盛瑾瑜与对面的男人相对饮茶。

男人是贺家长房的独子贺南风,贺家长房夫妻过世时,他尚且年幼,如今十余年过去了,他早已长大成人,只是自祖父过世之後,他在贺家便成了边缘人物。

盛瑾瑜挑挑眉,「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不用去管管?」

贺南风给盛瑾瑜斟茶,「与我何干?」

盛瑾瑜轻笑一声,见着镇南王府的人浩浩荡荡的离去,他慢条斯理看了一眼,忽而笑起来,「今日瞧来,你家这个表妹倒是有意思得很。」说的是陆婉凝。

贺南风抬头看过去,眉眼眯了眯,这个表妹年幼时他倒是常常见着,是个天真又刁蛮的小丫头,两人关系还不错,她常常缠着他买糖葫芦,倒是比隔房的族妹要有趣得多。不过後来他出外游学,两人生疏许多,前几日回京给她送礼,她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如此便更疏远了些。

盛瑾瑜见贺南风不应声,敛眉笑起来,「怎麽,你也觉得傅荣轩择选得当?那施家孤女更配他?」

贺南风轻轻勾唇,「施家孤女?瑜兄莫要瞎说,那一位可不是孤女,他们打的什麽主意,你我都清楚。陆婉凝那丫头若是真的藉由此事认清傅荣轩的本心,那倒是她的福气,可只怕是……难啊!」

京城众人皆知,陆婉凝对傅荣轩是如何痴心一片,没有人相信今日陆婉凝说要退亲的话是真心的,大抵等到明日,她便又死死追在傅荣轩的後面跑了。

盛瑾瑜也不知为什麽,想起今日那小丫头偷偷摸摸去寻他,扯些莫名其妙的话套近乎,就觉得有意思,彷佛是想要偷吃东西的小猫,对着小鱼乾馋嘴……

不对,他可不是什麽小鱼乾。

盛瑾瑜绷了绷嘴角,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平日眼高於顶,眼里只有傅荣轩那道貌岸然空有皮囊之人,今日倒不知为何,竟会主动找寻他。

莫非是看腻了傅荣轩,起了别的心思?

不知道为什麽,明明他觉得自己会很讨厌那个刁蛮的丫头,可此刻察觉那丫头的心思,他竟没有觉得反感,还有一丝隐约的开怀?

这不可能,他的开怀只可能是因旧友回京,难得相聚。



陆婉凝可不知盛瑾瑜对她的想法,她回了家立刻缠着镇南王妃入宫请太医过来替她瞧伤,说是头疼得要命,还口口声声嚷着,说贺国公府的大夫定然是个庸医。

镇南王妃最是疼爱女儿,哪里会不应?当下命人拿着她的牌子入宫去了。

陆婉凝拉住她的手,「娘,要太后娘娘身边的太医,我可不看旁的太医,只要太后娘娘身边的。」

镇南王妃瞋了女儿一眼,「太后娘娘身子骨不舒坦,何必去麻烦她。」

皇后是她的亲妹妹,请太医这点小事,只用去跟皇后宫里的人说一声就成,哪里需要劳师动众惊动太后。

然後陆婉凝不依不饶,「我不,就要太后娘娘身边的太医,我就要嘛!」

镇南王妃没办法,只好让人去请。

太医来得倒是快,跟着太医一起的,还有太后身边的桂嬷嬷。

「太后听闻郡主受了重伤,心中忧思,命奴婢跑一趟,要看着郡主无恙才能安心。」

镇南王妃过意不去,「让娘娘挂念了,其实也不大要紧,国公府的大夫瞧过了,不过是些小伤,是这孩子不听话,非要惊动太后娘娘。」

陆婉凝及笄之前,一年总有半年住在宫里,桂嬷嬷是看着她长大的,哪里会觉得她不听话?等细细看过,见她精神尚好,这才放心。

陆婉凝拉着桂嬷嬷的手,嘟囔着,「桂嬷嬷,我这阵子没有入宫瞧太后娘娘,也不知道她好不好。桂嬷嬷可有伺候好太后娘娘?娘娘可睡得好吃得香?」

桂嬷嬷眼睛都笑眯了,连声答了几个好,像哄小孩子一般哄着陆婉凝瞧伤。

太医认真诊断陆婉凝额上的伤痕,脸色越来越严峻。

镇南王妃瞧得心惊肉跳,「太医,可是我儿的伤有什麽不妥当不成?」

太医摇摇头,「郡主的伤口有些深,须得好好照顾。这药膏是谁开的?又是谁给她上的?可还有开其他药方?」

卫氏连忙拿着药方过来,递给太医,说:「药膏和药方是贺国公府的大夫开的,上药的手法是大夫教我的,我亲手给郡主上的。」

太医摸了摸长长的胡须,认真检视一番,「这药膏没什麽问题,只是用的不是活血化瘀的药,若是夏日用能让伤口好得快一些,冬日里用,伤倒是能好得快,可只怕会留疤。而且这个药方与药膏相冲,若涂抹这种药膏,配上这药方,怕是伤不仅好不快,疤痕还会越来越严重。」

镇南王妃眼神凝重,因贺国公府是她的娘家,她从来不曾疑心,可这样听下来,却是心惊胆颤,她自幼生在高门内宅,深知内宅阴私何等可怕。

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向女儿,凝儿今日这般闹腾,难道也是有所察觉?

陆婉凝已经叫嚷起来,「娘,嫂嫂,我就说了吧,那大夫就是个庸医,哼,你们还不信我。」

镇南王妃无奈的看着凝儿,这孩子自幼天真,哪里会有这样缜密的心思?

太医是个圆滑的,见状连忙又说:「若是寻常大夫,恐不知这两种药物相克,一时失察也是有的。王妃莫要担心,待我重新开药,不过几天,郡主的额头便能恢复如初。」

陆婉凝待太医开好了药,又拉着太医询问太后的情况,还叮嘱桂嬷嬷,「过些日子我爹爹回来了,我就与爹爹一起入宫去看望太后,嬷嬷回去要照顾好太后,莫要让她忧心旁的事情,我们一切都好。」

桂嬷嬷眼神闪烁,知道陆婉凝的意思是,今日不过一点小事,不必闹到太后跟前去。

待得镇南王妃带着人都出去了,陆婉凝连忙起身,在房间四处翻找着。

吉月端着药碗走进来,好奇的问:「郡主在找什麽?赶紧来喝药吧,奴婢替您找。」

陆婉凝挠挠头,想了想,问:「我记得我有一支玉笛,据说是和阗玉所制,触之升温,音色绝佳,那支玉笛在哪里?」

吉月想了想,去後面的小库房,将放玉笛的盒子拿出来擦拭一番,才送到陆婉凝面前,「郡主怎麽想起这支玉笛了?奴婢记得这玉笛是前几日贺家表少爷归京的时候送来的。」

陆婉凝不记得什麽贺家表少爷,只是知道这枚玉笛通体不凡,後来大婚时,傅荣轩看中玉笛,她送给了他,他却转头送到施傲寒的手中。

施傲寒就是凭藉这枚玉笛,在人前吹了一曲,得了什麽京城才女的称号,甚至这玉笛成了施傲寒和傅荣轩感情缱绻的证明。

她的笛子,又是这般名贵的东西,送那渣男贱女做什麽?倒不如送给要抱的新大腿,嘿嘿!

吉月好奇的看着笛子,她家主子不会吹笛,这是要做什麽?

陆婉凝想一想,招手让吉月过来,「我有个事情,你帮我安排一下,让人跟着施傲寒和傅荣轩。」

吉月迟疑片刻,今日的事情她都知道,郡主不甘心也在意料之中,但是干麽要跟着傅世子,解决施傲寒不就得了?其实依着她的看法,郡主压根不用在意这些,就施傲寒那个身分,怎麽可能对郡主产生威胁,哪怕嫁给傅世子,施傲寒也只能是个妾呀。

「跟着他们?这……要不要告诉王妃?」

陆婉凝摇摇头,「别告诉我娘,但我大嫂若是发现了,不用避开。」

吉月不明所以,但也只当是她不甘心,老老实实的点头,下去安排了。



桂嬷嬷回了宫,的确没有将陆婉凝被国公府庸医误诊的事情告诉太后,只细细说了郡主一切都好,伤得不重。

太后脸色潮红,精神头非常不好,靠在榻上许久才缓过来,微笑着说:「凝儿那孩子最是怕疼了,这一遭可够她受了,可怜见的。阿桂,你去哀家的库房给她多寻些玩意儿,哄哄她开心。」

桂嬷嬷笑得开怀,「娘娘记挂郡主,但郡主不是小孩子了,娘娘可知为什麽郡主一点小伤就闹腾着要惊动您?」

太后疑惑的抬起头,她太了解陆婉凝那孩子了,娇气得很,一点小伤要她的太医亲自过去诊视,也只有那孩子这麽大胆。

桂嬷嬷继续说:「郡主长大了,奴婢原先也以为郡主娇气,去了才知,她是记挂着娘娘,问奴婢好些娘娘好不好的话,还说等过几日王爷回来,要跟着王爷一起入宫来看娘娘呢。」

太后的脸笑成一朵雏菊,「当真这麽说?是谁说凝儿娇惯坏了的,这般可心人儿,怎会是娇惯坏的孩子。」

「就是。」桂嬷嬷又道:「王爷打了胜仗,太后可莫要再忧心了。」

只是她这麽劝,太后脸上的笑容反而凝固,眼中的担忧神色反而更重了,「功高震主……也不知熙儿那孩子什麽时候才能懂啊。」

第三章 百姓跪迎有蹊跷

第二天一早,陆婉凝兴奋的带着吉月和祥云,拿着准备好的礼物出门了。

她要去找盛瑾瑜送礼,都说礼多人不怪,她想过了,只是单纯的寒暄不好拉近距离,如果送礼的话,更能得到别人的好感。

听说盛瑾瑜是个全才之人,只不过为人太过冷淡不好相与,所以名声不如太子那麽好。但不要紧,她对自己很有信心,她长得好看,如果嘴再甜一点,就更讨人喜欢啦。

盛瑾瑜一直在礼部当值,年关将至,许多与大周交好的小国都派大使前来觐见,他需得替皇上出面接见。

陆婉凝乘坐马车,两个丫鬟则战战兢兢,实在不明白为什麽这个节骨眼上郡主要出门,竟然还是要去礼部找寻瑜王殿下。瑜王可是见了谁都没个好脸色的男人,据说连皇上都要让他三分。

郡主还是这样大张旗鼓的去,回头要是传出什麽不好听的来,岂不是不太好?

陆婉凝也不是没想过避着人,但实在是没办法,盛瑾瑜神龙见首不见尾,她总不能去瑜王府逮他吧?思来想去,还是顶着致谢的名义,光明正大去找他好了。

到了礼部,陆婉凝带着两个丫鬟进了礼部大门,礼貌的问小吏,「瑜王殿下今日当值吗?」

小吏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姑娘,他自是不曾见过,只觉得若是天仙也不为过吧。不过这个姑娘怎麽找瑜王找到这里来了?

他支支吾吾许久,实在无法开口拒绝,只红着脸点头,「我这就去……替您通禀。」

陆婉凝微微一笑,微笑击中小吏的心,他一颗心怦怦跳了许久,走到里面才想起,还未曾问那姑娘是哪一家的,不知该如何通禀。

待得盛瑾瑜听到小吏来报,颇有些好奇,这小吏什麽都说不出来,涨红着脸只说有个天仙来找他,问是哪家的姑娘,小吏也说不出来。

倒是与盛瑾瑜对坐的礼部尚书,脸上露出暧昧笑容,「殿下既然忙,下官不打扰殿下,且先去安排大鱼使臣一事,待得殿下归来再做定夺吧。」

盛瑾瑜没说什麽,去了外头的客室,就见陆婉凝坐在桌前,正好奇的盯着桌上的花饼。

客室不在礼部院内,这花饼大概是小吏们费尽心思才买来的零嘴,可眼前这位郡主哪里是吃这些粗食之人?

他轻咳一声,「昭阳郡主寻我,所为何事?」

陆婉凝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抬头展眉一笑,只笑得那身後的小吏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升天,激动得不能自已。

盛瑾瑜不知怎麽,心有不悦,扬扬手示意小吏退去,这才慢条斯理端坐在陆婉凝对面,余光轻轻打量她。

比起昨日,今日的陆婉凝装束更简单,没有隆重的饰物与妆容,倒让他想到一句话——浓妆淡抹总相宜。

陆婉凝拿起茶壶给盛瑾瑜奉茶,笑咪咪的说:「是这样的,思及幼时有一次在宫内混玩,从树上跌落,幸而表兄路过救我,让我幸免於难。年幼不知事,竟一直未曾报答,每每想到,心中甚是有愧。」

盛瑾瑜狐疑的看着她,她是疯了吗?救她的时候,她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如今过了九年才来说什麽报答,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而且从昨日到今天,他一直搞不明白,为什麽她一口一个表兄喊得这麽自然?的确,太后娘娘出自镇南王府,若论这样的亲缘,喊一声表兄也未尝不可,但眼前这女娃娃从小就是个高傲的,宫内的皇子,除了太子,她可没把任何一位放在眼里,平日喊一声王爷或者殿下,那已经很了不得了。

陆婉凝示意吉月将玉笛的匣子放在桌上,又道:「表兄,从前是我不懂事,如今我长大了,晓得分辨是非黑白,这玉笛我不会吹奏,不妨赠给懂它之人。」

盛瑾瑜沉了脸,这玉笛他如何不知?那是他去邻国巡游时,贺南风特意托他寻到的好物,说要送给幼妹,他还以为是送贺婵,没想到送到镇南王府了,更没想到如今竟还物归原主了。

昭阳郡主是什麽人?她可不是大方到什麽东西都会拿去送人的,若此刻与她对坐的是傅荣轩,他倒是一点都不好奇,但此刻是自己坐在这里……

这女人还真是,见一个爱一个,光看皮囊,难道他与傅荣轩一样,会被这些俗物所迷惑?

盛瑾瑜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要走。

陆婉凝一脸茫然,连忙拦住他,「唉,表兄,你怎的……」

盛瑾瑜回头看着她,冷笑一声,「本王忙得很,没空跟你玩这些没用的游戏。」

走到门口,他想了想,那玉笛是他好不容易寻到的,给陆婉凝可真是暴殄天物。

他回头拿过盛装玉笛的盒子,转身就走。

陆婉凝被他这番举措弄得云里雾里,拉着身边的吉月问:「他这是怎麽了?看起来冷冷冰冰,但为什麽又把我送的谢礼收了?」

吉月挠挠头,试探的说:「许是……郡主,王爷一向冷冰,对谁都是那副样子,何况最近京城里的事情多,王爷不也说了嘛,他忙得很。至於那玉笛……奴婢觉得王爷是接受了您的道谢,所以才把玉笛拿走的。」

陆婉凝一拍脑袋,「你说得没错,一定是这样,嘿嘿,完成,走吧,我们回家!」

这麽敷衍吗?吉月认真想了一圈,又觉得有些自豪,以前郡主只知道追在傅世子後面,现在肯听旁人的话了,是件好事。以後她一定多多思考,好好替郡主分忧解难。



腊月十八,镇南王凯旋,京城上下无不欢喜,百姓们出外相迎,一直排到城外十几里。

陆婉凝带着吉月坐在马车上慢悠悠的往城外驶去,原本镇南王妃是不乐意的,但拗不住女儿的苦求,只好勉强答应,安排了侍卫护送她去。

陆婉凝好奇的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圈,问:「今天难不成是什麽大日子?寒冬腊月这麽冷,都不猫冬,跑出来做什麽?」

吉月笑盈盈说:「郡主,他们出来是为了迎接王爷回京。王爷这次大败漠北,立了大功,漠北已经送上大批的美人珍宝投降呢。」

陆婉凝虽然不知道具体过程,但原书中有这麽一段,镇南王大败漠北之後,居功自傲,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从这时候开始,皇上对他就有隐隐不满之态。

如今看来,光是凯旋就有这麽大的阵仗,瞧起来总归是不太正常的啊。

陆婉凝想了想,喊了停车,徒步前行了一阵子,瞧着这些百姓虽然部分人脸上带着欢愉,但大部分对於一早就要爬起来排成几排的行为多少都有些不满,甚至还有幼童被冻得满脸通红,忍不住缩在妇人怀里哭。

陆婉凝走过去,拿起帕子要替那幼童擦脸。

妇人连忙笑着摆手,「贵人,使不得使不得,我们怎配用贵人的帕子。」

说罢,她受惊一般,抱着孩子跑远了。

陆婉凝眉眼微蹙,她不是这里的人,没有什麽高低贵贱的感觉,只觉得那妇人战战兢兢的样子让她非常不舒服。

路边一个老汉捶了捶背,跟旁边的男人说:「耽搁一天,我这就少一天的工钱,唉!」

陆婉凝赶紧走过去,跟在两人後面排队,一边问:「你们这是排什麽队啊?有东西领?」

两人瞧着陆婉凝一身绫罗绸缎,对看一眼,都有些犹豫。

但见陆婉凝生得好看,一双眼里全是纯净与天真,老汉还是解释给她听,「哪有什麽东西领,我们都是被迫的,是京卫所要求,说今天将军凯旋,要我们所有人出来相迎……」

男人推了老汉一把,老汉连连摆手,「小姐,您莫要问了,你们这些人又不用这个天儿排队,您也莫要混玩,回头家里人要担心了,快回家吧。」

陆婉凝心潮起伏,回到车里就把头上的饰物全都拆下来,逼着吉月跟她换了衣服,又下车找地方排队去了。

吉月急得不行,「郡主,好歹把皮裘披上啊,这麽冷,冻坏了怎麽好?」

冻坏了?陆婉凝摇头,她身上是吉月的羊毛袄袍,怎麽会冻着?倒是街上排队的那些人,不论大人小孩都是粗布衣裳,厚一点的无非是多几层布,里头塞着一点点棉絮,一点都不保暖。

她跺着脚好不容易排到一条队伍後头,就有羽林卫拿着鞭子过来喊,「你们哪条街上的?快走,去城郊。」

有主事的男人开口,「昨儿官爷让咱们就在这等着,如果去了城郊,这里要怎麽办?」

羽林卫凶巴巴的,「让你们去你们就去,这麽多废话!一会儿迎接了王爷,记得再回来,听到没!」

陆婉凝的鞋袜打湿了,非常不舒服,她磨磨蹭蹭想找什麽东西擦一下,羽林卫的鞭子就过来了。

男人赶紧拦住,「诶诶,官爷有话好好说,这麽冷的天,小丫头可禁不起这一鞭子啊!」

前头有人催,羽林卫骂骂咧咧的走了。

男人这才细细打量陆婉凝,瞧着她瓷白脸儿,长得十分貌美,心下好奇问:「你是哪家的闺女?以前怎麽没见过?」

陆婉凝左看右看,做出眼神慌乱的样子,彷佛是跑错了地方。

男人见状叹了口气,「你不是咱们街上的吧,瞧你穿得矜贵,是朝宗街上的吧,唉,你排错了。算了算了,今儿乱,你就跟着咱们,别乱跑了哈。」

陆婉凝千恩万谢,跟在男人後面,又问:「大叔,一个将军凯旋就这麽大阵仗,不好吧?」

男人无奈的说:「上头发话,我们能怎麽着?将军以前是真的好,为国为民,但征战这麽多年,唉……不好说。算了小姑娘,那些事也不是咱们平头百姓该想的,好好听话就是了。」

陆婉凝又问:「是将军让咱们排队的吗?可是将军都不在京城,怎麽能让人做这些事呢?」

男人笑起来,「傻姑娘,不是将军是谁?将军不在,其他人都不在吗?哎呀,说着说着,我也说漏了,上头不让喊将军,要喊王爷呢。」

陆婉凝见打听不出来什麽,寻着机会溜走了。

回到车里,她久久不能平静,拉着吉月问:「你说,今天这阵仗到底是谁安排的呢?我爹只是个将军,有必要全京城的人都去迎接吗?这是劳民伤财啊。」

「王爷厉害呢,所有人迎接表示隆重,许是皇上安排的。」吉月不在意这些,她低着头替郡主解了鞋袜擦拭,着急不已,恨不能立刻回府让郡主好好洗个热水澡驱寒。

马车一路前行,这是镇南王府的马车,自然没有人阻拦。

到了京郊护城河处,马车停下来,静静等着镇南王陆鸿熙带着副将等人的归来。

从一早候到午时过了,终於见前面有羽林卫大喊,「王爷归京,王爷归京,请放下护城桥!」

所有百姓听到这话,立刻跪下高呼,「王爷威武!王爷威武!」

这样震撼的场景,陆婉凝只在电视剧里看过,她惊愕的掀开车帘往外看,就见那些已经冷得不行的百姓跪得瑟瑟发抖,却依旧大声高呼,而他们身後是羽林卫的身影。

陆婉凝心下大惊,书里说镇南王功高震主,是当真如此吗?

她咬咬牙,下了马车,走到随侍的侍卫面前拉过马匹便要上马。

侍卫们哪里敢让,连忙劝说:「郡主,冰天雪地,王爷将要归来,郡主莫要着急。」

陆婉凝回头看着白雪皑皑的京郊,百姓们全都跪在这样的冰雪之中。她之前不过是行走了一阵子,鞋袜就全湿了,他们跪在那里,也不知身上湿了多少。那里有普通百姓,还有老人小孩,他们就活该要受这样的罪吗?

「走开,我爹爹与兄长归来,我自要亲去相迎。」

陆婉凝一向嚣张,她说的话无人敢不听,侍从们只能跟在她周围策马前行,怕她摔着。

所幸原主武将世家出生,骑射不在话下,陆婉凝适应了一下便知道怎麽骑马了。

待得见到前面一众百人兵将,陆婉凝便知是自家爹爹回来了,她一路高喊,「爹爹,兄长,凝儿来迎你们啦!」

陆鸿熙耳力甚好,听得声音大喜过望,回头与两个儿子对视一眼,高兴道:「听到没,是凝儿来了。」

他连忙甩鞭让马儿跑快些,果然见着前面马背上,穿着银色皮裘的少女正迎着风雪过来。

陆婉凝见了他,勒住缰绳,一下子翻身下马,欢快的跑上前去。

陆鸿熙也下了马,将女儿搂入怀中,待摸得她小脸被风吹得冰凉,连忙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把女儿罩了个严严实实,方问:「凝儿过来做什麽?爹爹与你兄长马上就回去了,你该在家里等着才是。冷不冷?瞧你的手都冻红了。」

陆婉凝一派天真模样,指着後面的护城河笑道:「爹爹,城中百姓不顾风雪,跪迎爹爹归京,我身为爹爹的亲女儿,又怎能不过来呢?」

陆鸿熙听了这话,眉头蹙起问道:「跪迎?」

陆婉凝诧异问:「不是爹爹安排的吗?刚刚女儿问过了,他们也是被迫的。毕竟寒冬腊月,风雪交加,便是有心人愿意来迎,也不至於全城百姓都过来呀,还有好多妇孺呢。」

陆鸿熙的眼神凝住,面上不悦神色更浓,但碍着女儿,他并没有说什麽。

陆婉凝点到即止,伸手去摸陆鸿熙的脸,又咯咯笑着,「爹爹的脸也好冰啊,把衣裳给我了,爹爹要怎麽办?」

陆鸿熙笑起来,点了点陆婉凝的鼻子,应道:「凝儿莫要担心爹爹,走吧,回京啦。」

他也不要女儿这麽冷的天还骑马,将她放在自己身後,策马前行。

待过了护城河,果然见成群的百姓跪在地上,高呼「王爷威武」。

陆鸿熙身为大周将领,每每凯旋都有百姓迎接,他早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只是今日听女儿这麽一说,便多长了个心眼,打量着人群,果然有不少穿着单衣的老弱妇孺,冻得瑟瑟发抖,却还跪在那里。

他心里一酸,翻身下马,让女儿站好之後,自己对着百姓跪下高呼,「我乃大周将军陆鸿熙,保家卫国是我陆家本分,尔等无须如此多礼,陆某受之有愧!」

呼喊完毕,他对着每个方向的百姓都磕了三个头。

百姓们本来冻得不行,心中难免抱怨,可见着这高高在上的王爷,大周最厉害骁勇的将军竟对着他们磕头,当下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倒是有伶俐些的百姓又磕起头来,「恭贺王爷凯旋,我们是自愿的。」

一个带头,其他的连忙跟着磕头,如此两边磕来磕去,倒是没完没了了。

陆鸿熙沉吟片刻,起身解开衣裳,脱了外衣,走到最近的那个老妪面前,将衣裳给她披上,关切的说:「阿婆莫要跪在冰雪之中,小心伤了身子。」

老妪哪里肯接受他的衣裳,摇头不应。

陆鸿熙力气大,由不得她不应,只冷声道:「我陆鸿熙身为陆家人,本就是为民而生,又岂能受此等大礼。阿婆莫要推辞,你们也快快起来,天气太冷莫要冻着身子,快回去熬制姜汤,好生休养才是正经。」

他带回来的将士们见状,也纷纷脱下大氅解了外衣,送给人群里的老幼,劝说他们回家去。

百姓们见着这般亲和的王爷与将士们,哪里还有一丝怨气,全都热泪盈眶,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而羽林卫则尴尬的跪在旁边,留住百姓不是,跟着走也不是。

陆鸿熙倒是没说什麽,回头跟长子使了个眼色,又准备抱着女儿上马。

陆婉凝想了想,如今归来的将士们都没有大氅和外衣,只着单薄的衣衫,如果她执意要将大氅还给父亲,他恐怕也不会接受。

她便只娇柔的轻呼一声,弯腰捂着腿,泪眼汪汪看着陆鸿熙,「疼……」

陆鸿熙连忙扶住陆婉凝,「凝儿是怎麽了?快上马,爹爹带你去瞧大夫。」

陆婉凝摇摇头,「可能是见了爹爹与兄长太激动了,急着下马就把脚弄伤了,刚刚冻得脚麻了没感觉,这会儿穿着爹爹的大氅暖和过来,就觉得疼极了。」

跟在後面的副将低头一看,「咦,将军,郡主的鞋子都是湿的呢。」

陆鸿熙心疼坏了,连忙扶着女儿去了马车边上,招呼候在车边的吉月,「还不快将郡主扶上去。」

陆婉凝不依,冲着陆鸿熙撒娇,「我好久没见着爹爹了,我要爹爹陪。」

陆鸿熙常年在外,跟两个儿子亲近,与这个自幼养在宫里头的女儿不甚亲密。女儿幼时嫌弃他粗鄙,後来长大了又处处守礼,更不亲近,这会儿撒娇,他自觉心里像是抹了蜜一般,哪里会拒绝?

只跟身後的长子与副将叮咛,让他们先带着将士们,该回家的回家,该去驿站歇息的去驿站。他是要先入宫觐见才能回府的,不过也不妨碍跟女儿同路一阵子。

上了车,陆婉凝便叽叽喳喳与陆鸿熙说着闲话,一边抱怨母亲管她管得严,一边又说有一阵子没入宫了,甚是想念太后娘娘。

陆鸿熙哈哈笑,点点女儿的鼻子,「你个小娇气,之前觉得宫里束缚多,太后娘娘宣召你也不乐意去,如今怎的长了良心?」

陆婉凝翘起嘴巴露出不满的样子。

父女俩在车内其乐融融,外头的镇南王世子陆翰池与弟弟陆翰年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这个妹妹长大之後成天只知道跟在那傅荣轩後头跑,父亲与傅家老头关系不甚好,训斥过妹妹两次,妹妹反倒生了气,这两年没回来,连个只字片语也不给父亲捎去。如今倒是好了,妹妹如儿时那般机灵可爱起来。

陆婉凝彩衣娱亲了一番,便又好奇问:「爹爹,你是王爷,他们做什麽喊你将军呢?」

陆鸿熙解释,「在战场上不论爵位,只论真功夫,我是带兵打仗的,当然是将军了。至於王爷,那不过是先帝给你祖父的赏赐,原也算不得什麽。」

陆婉凝抚掌,「我便知道,我爹爹是最顶天立地之人。不过刚刚在路上,我听得百姓说什麽不能喊将军,得要喊王爷,这又是为什麽呢?」

陆鸿熙的脸色微沉,瞧着女儿天真的样子,他心里头有了些计较,只是这计较自不好在女儿面前展现,便随意说了句,「王爷是勳爵,非同一般,为了显示尊重才称呼一声。不过是称呼罢了,王爷也好,将军也罢,都是无所谓的。」

陆婉凝做出兴致缺缺的样子,靠在陆鸿熙腿上,缠着要他讲战场上的事情。

陆鸿熙捡了两样小事说与她听,瞧着离得皇城近了,便要起身下车,骑马去往皇城。

陆婉凝拦着他,「爹爹,我之前让人给太后娘娘递过话,说是今日与爹爹一同入宫,去见太后娘娘呢。」

陆鸿熙夸她懂事,便一直到了皇宫门口才下车前行。

陆婉凝自幼娇气,太后是她的姑祖母,皇后又是她的姨母,她平日里可比宫里的公主还要矜贵许多,回回入宫都会有关雎宫里皇后派来的轿辇将她抬进去。

不过今日她没有等关雎宫的人,自己跟着宫娥一路往寿康宫走去。

皇宫果真十分的大,陆婉凝足足走了近半时辰才到寿康宫。

早已有人进去通禀,桂嬷嬷候在寿康宫门口,见着她连忙迎上来,「郡主来了也不先着人来说一声,奴婢好安排人去接应。」

陆婉凝走得累,整个脸都红扑扑的,大大的眼睛满是笑,「嬷嬷说哪里的话,人家想要见太后娘娘,怎的还要人去接?娘娘可还安好?」

桂嬷嬷笑着点头,「好,娘娘就盼着郡主过来呢。」

太后是老镇南王的亲妹妹,当年先帝夺嫡,数次困於危难之中,都是老镇南王舍身救之,後来先帝登位,封其为异姓王,类比亲王,还娶了他妹妹做皇后。

原书里太后去得早,原主对太后的印象不深,待陆婉凝见着榻上的老妇,心里竟无端端生出敬畏之感。

这就是上位者的威严吗?

太后倒是一脸亲和,招手唤她,「凝儿快到哀家这里来,上回见着凝儿还是中秋宫宴上,也就一晃眼,还没认真看呢,现在一瞧,凝儿竟然长高了这麽多,不过瘦了,是不是在家里没吃好?」

那倒不是,这一点陆婉凝清楚得很,原主身材甚好,但时下少女多追求瘦弱,傅荣轩与友人作诗时曾拿柳枝形容女子身姿,於是原主便嫌弃自己太胖,拚命减肥,想要有那弱不禁风的模样。

真是蠢,瘦成一道光,难道不会硌得慌吗?

陆婉凝发挥自己插科打诨的本事,讨了寿康宫不少的零嘴,逗得宫里从太后到小宫娥都笑得前合後仰。

陆鸿熙得了皇命过来看望太后的时候,便见着宫内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

宫娥进来回禀,说是镇南王到了,太后眼睛立刻就红了。

当年她嫁入宫内做了皇后,而哥哥娶妻後不过得了陆鸿熙这麽一子,便因随着先皇出行遇刺,为救先皇身亡。而鸿熙这孩子,自幼在战场上长大,是刀尖上舔血熬过来的,她为了陆家这麽一丁点血脉,不知道担了多少的心。

如今好不容易盼着盼着,总算听得侄子回来,她怎能不激动?当下起身,由宫娥扶着速速去了门口,见着陆鸿熙就泪水涟涟,「熙儿可回来了,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陆鸿熙守着礼,先行跪下叩拜,「陆鸿熙拜见太后娘娘,望娘娘万寿金安。」

太后将他拉扯起来,上上下下看着,感叹的摸着他的脸,「熙儿老了,你比皇帝大不了几岁,可瞧瞧你这脸,黑了皱了。」

陆鸿熙嘿嘿一笑,「娘娘说笑了,下官年长皇上六岁,何况下官怎能与皇上相比?皇上是天子,当得永生才是啊。」

太后不再说,只紧紧握着陆鸿熙的手,又往後张望着,「池儿和年儿怎的不曾入宫?」

陆鸿熙连忙回答,「娘娘,下官是大将军,回京得当面向皇上述职,池儿年儿并无入宫资格,今日便没有入宫。」

太后不悦,「你这孩子从来都是如此,哀家是你的姑母,想见见孩儿们,怎的还有这样多的讲究?」

陆鸿熙便又笑着,「娘娘,过些日子宫宴,他们自该面见娘娘的。」

宫宴上草草见上一面,只有女眷可以到後宫各位娘娘宫中叙话,可太后想见的又不是王府的女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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