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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დ资讯] 曲清歌《废太子靠农活翻身》全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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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12 14:04: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曲清歌《废太子靠农活翻身》全4册

{出版日期}2021/12/17

{内容简介}

穿越前跟小屁孩斗智斗勇,穿越后换教聪明矜贵的太子爷,
来来来,姊教你从种田养鸡开始,走出造福天下新道路!

蓝海E114401 《废太子靠农活翻身》卷一
身为国公府被抱错的真千金,姜麓没有得到半点好处, 反倒背黑锅嫁给废太子秦彦,到乡下当农夫农妇,
嫁也就嫁了吧,偏偏大爷他灰心丧志,闭门不出......
穿越前身为老师,她实在无法坐视不管,
于是一手教鞭一手糖,激起他的好胜心和为百姓谋福的热血,
他不仅加入她的小麦增产与冬季养鸡计划,还最为热衷,
可是眼看一切渐入佳境,她那个便宜娘带着假千金来了
, 瞧瞧当娘的开口闭口说她粗鄙, 虐待秦彦,
假千金私下造谣说她是外室女抢人丈夫,意图吃回头草
, 嘿,真当她是个软柿子,能够被拿捏呀?

蓝海E114402 《废太子靠农活翻身》卷二
身为一个清醒的正常人,姜麓觉得辅国公夫妻的脑袋可能是被门夹了,
为了让姜明珠永远留下来,居然打算牺牲亲生儿子的终身幸福,
吓得三哥姜沐连滚带爬跑来求庇护...... 又有免费劳动力了,呀呼!
不过她很清楚重生的姜明珠目标并不是姜沐,而是秦彦这颗甜桃,
先派嬷嬷送写了情话的书签前来勾引,想搞一波回忆杀
, 得知他因为增产小麦有功被封为贤王后,更直接杀过来卖惨装深情
, 哼哼,那她就让这个老绿茶看看什么叫做琴瑟和鸣、如胶似
谁想这下算是踩到地雷,姜明珠积攒两世的不满彻底爆发......

蓝海E114403 《废太子靠农活翻身》卷三

奉京近来最重要的大事就是废太子重得圣心, 还带着他那个粗鄙野蛮的村姑王妃进宫......
姜麓都听腻这些传闻了,要知道有钱有势的男人都是香
饽饽, 更何况秦彦还长得好,那更是一块上等的肥肉惹人垂涎,
前有假千金老绿茶,后有东宫女官小白莲,
几人轮番上阵劝她大度贤慧分享肥肉,都被她狠狠的一掌拍飞,
她断亲之举震惊世人, 但认了阮太傅做干亲又让人欣羡
眼红, 然而无论她怎么做,秦彦都是无条件支持她,
不但能成为自己的倚靠,关键时候还能给她撑场子,
这让她认为一切已经水到渠成,他们是时候可以成为真夫妻,
谁知在她正准备给他一个惊喜时意外却先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竟在路上遇刺,他中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蓝海E114404 《废太子靠农活翻身》卷四(完)
即便当了贤王和王妃,姜麓和秦彦依旧该干么干么,
看着冬日饭桌上缺少绿菜,身在京城又种不得田, 她灵机一动,
改在花盆里培育,照样种出水灵灵的叶菜类,
再开一家火锅店,把美味推广出去,世家大臣皆是座上宾
, 也不忘送一些入宫给皇帝公爹尝尝鲜,只可惜,一片孝心都喂了
狗, 一桩官盐案把秦彦推到风口浪尖,皇帝喊着要贬为
庶人, 她就扮泼妇,哭闹着要和离, 还意有所指说是跟公爹学的,
好不容易洗脱嫌疑,公爹又不安分,找了由头把秦彦赶去太庙拔草......
眼看着这没完没了的戏码,姜麓懒得搭理,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谁知公爹不蹦跶,换假千金姜明珠来找碴,
既然姜明珠不想过平静日子,自己也不介意陪她玩一玩!



第一章 废太子要

振作 初秋生露,草木萎靡,北坳村的清晨在一声声鸡鸣中甦醒,各家的烟囱中渐渐升起炊烟,不多时狗唤孩童啼从散落在田间地头的屋舍里传出。

村中屋舍零星散布,彼此都隔着好些距离。 这个村子仿佛与世隔绝,静谧中有着山村独有的岁月安好。

村民们祖祖辈辈居于此地,数十年来不曾有过什么变动,唯一迁出的人家,还是多年前姓李的一位富户。

李员外的宅子是村中最大的,坐落在村南最边上,被村民称为大宅子,前几日大宅子搬来一家人,说是李员外的亲戚,是一对年轻夫妻,随同的有三位仆从。

村民们不疑有他,却不知那家人来头颇大,男主人正是废太子秦彦。

秦彦是宋皇后嫡子,宋皇后是镇国将军之女。 他一出生就被册封为太子,生来尊贵高人一等,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宋皇后因残害皇嗣被打入冷宫,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一朝被贬为庶人。

与他一同被贬来此地的,是他的新婚妻子姜氏。

说到姜氏,那又是奉京城中的另一桩新鲜事。

十六年前姜氏的母亲辅国公夫人玉氏出京拜佛,不想半路动了胎气,迫不得已在一户农家生产,那农家有一名借宿的妇人,恰巧同一天产女,也不知是下人疏忽还是那妇人有意为之,国公府嫡女被调了包。

真千金流落在外,养母去世后吃百家饭受尽人间冷暖,孤苦伶仃如同杂草一般长大。 按理说亲生女儿受苦多年,被认回家后父母应该加倍疼爱,但辅国公夫妇不是常规人,他们都不喜欢亲生的女儿。

当年玉氏临产之前还要去拜佛,就是因为连生三子盼着生个女儿,在夫妇两人眼里假千金是他们从小疼到大的掌上明珠,而真千金不过是一个没有教养的乡下丫头。

假千金同秦彦有婚约,因为太子被废一事夫妻两人急得吃不香睡不好差点愁白头,生怕娇生惯养的心肝宝贝跟着秦彦受苦,正好亲生女儿被认回来,夫妻两人一合计当下大喜过望,是以真千金嫁给废太子,一起被贬到此地。

而姜麓,恰好穿成这位真千金。

她扶着额头接收完这些信息,真想指着辅国公夫妇的鼻子痛骂。 那对夫妻怕是脑子有洞,正常人干不出来这事。

「那个谁......」

「夫人,您是唤奴婢吗?」 一个还算清秀的丫头畏畏缩缩地靠过来。

这丫头名叫陶儿,是辅国公夫人玉氏临时买来侍候姜麓的,姜麓原是想叫她过来问话,没想到她吓得手忙脚乱地去翻箱子里的衣服。

姜麓无语,她们主仆是临时搭的草台班子,很明显一点默契都没有。

她的嫁妆很简单,总共就那么五口箱子,陶儿翻了半天,翻出一件大红的衣裙,那红艳似火,一下子照亮灰暗的宅子。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套,换上那套红衣裙,稍稍打理了仪容,转身走出了屋子。

宅子有三间,一正二偏,她住偏屋,正屋住的是秦彦,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是保护废太子安全的侍卫赵弈,生得高大英朗,二是侍候废太子衣食起居的小太监小新子,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两人见姜麓出来,神情都有些微妙。

他们主子如今是落了魄,但辅国公府也太欺负人。 说什么找到亲生女儿,谁知道是真是假,听说这乡下丫头以前是放牛的,可怜他们主子竟然娶了这样的女子。

「他还不肯出来?」 姜麓问他们。

「公子说他想静一静。」 赵弈回道,自从主子被废之后一直这样不肯说话,不怎么吃不怎么喝也不怎么睡。

穿越之前姜麓是高中老师,且还是班主任,无论是赵弈还是小新子,在她眼里跟她的学生没什么两样,才多大的孩子装什么大人。

「开门!」

「夫人,使不得。」 小新子连忙劝阻,「公子心情不佳,正是需要好好静心之时。」

他们来北坳村足足三日了,这三日来秦彦根本没有出门一步,再这么静下去,好好的孩子会静出病来!

姜麓斜睨两人一眼,一脚将门踢开,身后几声惊呼,她充耳不闻。

屋内光线不佳,隐约能看到有人蹲坐在角落里,似乎是听到动静,他猛然抬头朝这边看过来,看清楚对方的脸,姜麓不禁一愣。

那是一个肌肤很白的少年,白到发光的那种。

他生得十分精致,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宛如画中出来的王子,干净清澈的眸中略有一丝阴郁,也有明显的错愕,这样的美少年恰似校园里令人怦然心动的校草,又似最让人念念不忘的年少初恋。

姜麓心下惊艳无比,暗道皇帝老儿也是有病,老婆犯错竟然迁怒儿子。 多好看的一个孩子,说贬就贬一点也不心疼,怕是老婆儿子太多不珍惜。

在他吃惊的眼神中,姜麓走过去,喝了一声,「起来!」

「你...... 孤......」

"孤什么孤? 你如今被贬为庶人,你已经不是太子了。」

心高气傲的少年郎,原本是金尊玉贵的一人之下,忽然乾坤颠倒跌入尘泥,他尚在不能接受的阴霾之中,蓦地被人戳破事实,便如同被激怒的小豹子。

「你放肆!」 他自小教养好,盛怒之中也说不出骂人的话,憋得通红的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屈辱和懊恼。

「什么放肆? 我还放五放六呢。 我是你娶进门的妻子,我不管你以前是谁,只告诉你一件事。 你要养我! 你不仅要养我,还要养他们。 我们这些人以后都要靠你,你再这么要死要活的消沉下去,你是想让我们都跟着你喝西北风吗?」

姜麓气势汹汹地说着,神情中的轻蔑刺痛他的心。

他瞪着她,脑海中反反复覆、颠来倒去唯有两字:粗鄙。

抑或者还能再加两个字:粗鄙至极。

辅国公府欺人太甚,趁着他失势之时落井下石。 若真想避嫌,退掉这门亲事便是,何必塞来这么一个粗鄙之人恶心他。

「我......」

你是不是想说你还有银子,我也还有一点嫁妆。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坐吃山空,你不会是想花完自己的银子再花我的嫁妆,永远躲着不出去当一个缩头烏龜吧?」

秦彦怒极,额头青筋暴起,赵弈和小新子也吓得大气不敢出,他们也不知为何会怕夫人,她往那里一站,他们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生怕被训。

「还不想起来吗?」 姜麓眼中含讥,「你不过是失去太子的名号,又不是死了爹娘断了手脚,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样子。」

这样年纪的少年,最忌讳被人看低看轻,姜麓毫不怀疑他下一刻会跳起来打人,但她知道以他的教养不会那么做,只会被激起斗志。

「你是废太子,不是废人。 要是还能喘气就赶紧给我起来去干活,平头百姓家中没有闲人,更没有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男人!」

什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那是未出阁的姑娘家。

秦彦牙关紧咬,梗着脖子握紧双拳站起来怒视着她,她不卑不亢地与他直视。 他最终败下阵来,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往门外走。

她眼中划过满意,对着其他人淡淡地来一句,「很好,你们都给我出来干活!」

赵弈和小新子战战兢兢地跟在自家主子身后出去时,两人心头齐齐闪过一丝疑惑——他们为什么要听她的?

宅子前面有一大片荒地,应是有些年头无人耕种,半枯半荣的草长得比人还高,也不知其中有没有什么蛇

虫。

陶儿也跟过来,不时偷瞄着自己的新主子。

姜麓知道几个小屁孩子都在看她,她随手往那边一指,「民以食为天,从今日开始我们要开荒种地。」

几人错愕,齐看向她,她倒是说得理所当然,「如今家中没有进项,与其日后穷困潦倒,受人耻笑,何不自力更生,自己丰衣足食。」

赵弈和小新子在等待自己的主子示下,秦彦被那一声穷困潦倒,受人耻笑激了一下,一恍惚的功夫人已经下地。

开荒第一件事,便是除草。

「夫人,这种活奴婢会。」 陶儿怯怯说道。

「不用,家里有男人。」 姜麓很满意她的配合。

秦彦发狠似的狂拔着那些杂草,像是发泄心中所有的憋闷和悲痛,他就不信,就算没有太子的身份,他便能让一个乡下来的丫头看低。

这个野丫头,他以后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赵弈和小新子紧跟着他,一个个也动起手来。

可是姜麓看得皱起眉头,她怎么忘了,这三个人都是在宫中生活的,怎么可能会农活? 一个个毫无章法可言,那些草要么是连根带泥,要么是被从中折断,然后被胡乱丢在地上。

姜麓指点道:「草要连根拔,抖净泥土之后放在一边晾晒。」

秦彦磨着牙,狠狠抖着草根上的泥,那泥溅得到处都是,差点溅到他的眼里,他倒退一步险些跌倒在地,看上去很是狼狈,赵弈要扶他,被他一下子推开。

姜麓抱胸而立,颇有监工的架势,看了片刻,她又道:「你看看你们干起活来一个个像娘们似的,你们还是不是男人?」

她的话让小新子心虚,他本来就不是真正的男人,不过忧伤的是他也不是女人...... 但仔细想想姜麓刚刚的话,猛然间他又升起无数干劲,在夫人眼里,他是男人。

「夫人,公子的活我可不可以帮他干?」 赵弈道,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听她的话,但是他不敢问,因为夫人的气势好生吓人。

秦彦还没开口,姜麓就抢先回答了。

「干活要人帮,吃饭也要人帮忙吗?」 她睨向隐忍怒火的俊美少年,「人活在世上若事事靠别人,那岂不成了废物!」

「不用,我不用任何人帮忙!」 废物二字再次扎在少年的心上,他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被一个女人看轻,更不允许自己在别人眼中那么无能。

他发狠地拔着草,像一头盛怒的幼狮越来越快,他发誓有朝一日东山再起,第一件事就是砍了她的头!

赵弈和小新子看着主子如此卖力,一个个不敢落后,几人你争我抢,一眼瞧去倒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姜麓眉眼含笑,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强,她不过是随便一激便有如此效果,其实要不是为了赶紧激起他的斗志,免得他消沉过度,她也不会把话说得这般难听,往后她会适时给点鼓励。 假以时日,斗败的小狮子也能再开创自己的天地。

「夫人,奴婢也可以下田干活的。」 陶儿的声音很小,哪有太子都下地干活,她一个奴才却站在边上看的道理。

「你和我一起去做饭。」 姜麓道,她方才说要自力更生,自然要以身作则,再者农家无闲人,男人们外出干活,女人们自然要准备饭食。

陶儿点头,跟着姜麓去厨房。

厨房里倒是什么都有,却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橱柜里还有吃剩的菜,黑漆漆的一盘东西看起来像是肉。

近几天做饭的是小新子,他的厨艺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近日来秦彦不怎么吃不怎么喝,她怀疑和小新子的厨艺也有关系。

她挑了三根排骨,泡了干香菇,再切了白菜豆腐,排骨先过水过油与腊肉一起下锅,然后再和干香菇放进陶罐中炖,炖到软烂之后再放进白菜豆腐。

香气从厨房飘出去,飘进地里干活的三人鼻中。

拔草这活看着轻松,实则不然,虽说赵弈是习武之人,秦彦亦有武术骑射底子,小新子是个下人,干活也不在话下,但这样的体力活几人都没有做过,没过半个时辰便渐渐有些吃力起来,此刻闻到饭菜香,更是饥肠辘辘。

但秦彦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他咬着牙,叫自己忽视身体的痠疼疲累,忽视食物的香味,继续拔草。

秋阳升得老高之时,荒地的草被拔了四分之一,陶儿出来唤他们回去吃饭。

赵弈之前闻着味儿早就受不住,闻言差点蹦起来,可被秦彦阴郁的眼神一看,吓得立刻低头狂拔草。

小新子也饿了,自己做的饭自己吃会觉得更难吃,他这几天也没有吃饱,肚子一直在咕咕地叫唤,可看看主子的样子,他也不敢动。

陶儿通知几遍,无人回应,姜麓出来,扫视他们一遍喝了声,「对吃饭没兴趣,你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不赶紧去洗手!」

秦彦黑着一张脸,慢吞吞地走上前,昂着头抬着下颔,脸色极为难看地从她身边经过。

她冷哼一声,没说什么。

小屁孩自尊心受挫,自然是想找回场子。 她倒要看看在吃喝这样的生存大事面前,他那傲气还能维持多久。

菜是分到大海碗公中一人一碗,饭管够。

肉菜一块炖出来的菜,卖相并不是很好,再一看那一个个大大碗公,以及用来盛饭的粗瓷大碗,秦彦脸色更加难看。

这一大碗乱炖是什么东西? 压根没有色香味,还有这碗筷,也不是他一直惯用的器皿,他几时用过如此粗俗之物!

见小新子站在他身后,一副准备侍候的样子,姜麓说:「你过去吃你自己的,他有手会自己吃。」

秦彦只感觉一团火自脚底升起,将他烧得满面通红,咬牙切齿挤出话来,「你自己去吃,不用管我。」

小新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忐忑不安地和赵弈坐到一边。

赵弈是真饿了,一筷子菜入口后当下眼睛一亮,吃了几日猪食,终于吃到像样的饭菜。

他用胳膊捅捅小新子,眼神意味深长,小新子不敢动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秦彦用筷子挑起一点菜,嫌弃无比地慢慢放进嘴里,很快表情微起变化,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味觉。

小新子随后开动,亦是眼睛一亮。

陶儿没什么心机,什么心思都表现在脸上,从她那震惊和满足的神情中,不难看出她对今日伙食的满意。

姜麓心下暗笑,以她的厨艺收服这群小屁孩,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秦彦默默吃完一碗饭和那一大碗公的菜,并没有再添饭,小新子添了一次饭,赵弈添了两次,最后的饭被陶儿给全部包圆。

陶儿的表现让人吃惊,姜麓这才明白为什么陶儿会更换好几个主子,敢情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可能是她多看了几眼,陶儿扁扁嘴像是要哭,「夫人,您做的菜太好吃了。 这饭吃不完太可惜,奴婢想......」

「别想太多,能吃是福,想吃多少吃多少。」

一听她这话,陶儿感动得真哭了。 她以前的主子都嫌她不机灵却吃得多,她被卖了好几次,这次总算碰到一个不嫌她胃口大的主子。

吃完饭秦彦又下了地,赵弈和小新子自然


跟着。

秦彦虽习过武,但毕竟干活少,上午一鼓作气不觉得,这回才感觉到手心火辣辣的疼,然而他一声不吭,忍着疼继续拔草。

突然感觉有人靠近,一抬头见是那个粗鄙的姜氏,他脸就绷住了。

「给你,戴上这个干活会好一些。」 姜麓递给他的是手套,是她临时用棉布缝的,也让陶儿帮忙,赵弈和小新子也有。

「不用!」

「这不是闹脾气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不要妳管。」

他才不要这个野丫头假好心,想用这样古怪的破烂东西收买他,没那么容易,他秦彦就算不当太子,那也不是一个乡下丫头能看扁的。

姜麓神情略变,你是不是想故意伤了手好躲懒?」

这句话不亚于踩了狮子的尾巴,小狮子又炸了毛,「谁说我是故意的? 你这个...... 你这个......」他憋了半天,还是骂不出任何的脏话。

「我这个什么?」 姜麓逗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拣了大便宜,娶了我这么一个贤惠能干的大美人。」

「你、你不知羞!」 秦彦涨红了脸,长长的睫毛因为怒火而颤。

哪有这样的女子,粗鄙不堪又没有自知之明,还敢大言不惭说自己贤惠! 就凭她如此不敬夫君已犯七出之罪。 还自以为是大美人,又瘦又黑穿着大红的衣裙像干柴着了火,亏她有脸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他以后一定要休了她!

「什麽羞不羞的,赶紧给我戴上干活。」 姜麓脸一沉,「今天日落之前,务必要拔完一半的草,否则晚上没有饭吃。」

秦彦气得七窍生烟,这是什么女人,简直就是母老虎,变脸比翻书还快,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的人。

宫里和京中的那些女子,无论心中如何算计面上皆是一派知书达礼,即使是勾心斗角,无非笑里藏刀,隐而不露,何曾有过这般明刀明枪,丝毫不给颜面之人?

更让他生气的是自己的两个仆从如此听她的话,一个比一个卖力! 他磨着后槽牙,气得将脚下的土踩出一个坑。

姜麓对他的气闷视而不见,施施然站到田埂上,秋风吹起她的大红衣裙,像一团燃烧的火,小新子远远瞧着,恍惚觉得夫人的气势比皇后娘娘还要厉害,而这叫什么手套的东西真好用,戴上之后手也不疼了,也不怕被利草割伤皮肤。

日头刚刚西归之时,荒地的草大约被拔完一半,厨房里的炊烟重新飘散在空中,伴着远处的鸡犬之声似梦似

幻。

「公子,您还好吗?」 赵弈小心翼翼相问。

秦彦吐出一口恶气,「死不了。」

小新子胆战心惊,他在东宫侍候五年,从未见主子如此生气过。 而看主子不满的眼神,显然是恼他们太听夫人的话,可是这也怨不得他们,夫人那气势主子不是也怕吗?

赵弈把愁色和担忧写在脸上,公子气成这样也不敢多说话,让他有些难过起来,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公子这是夫纲不振被妻压。

秦彦不用人扶,拖着一腿的泥走到田埂上,回头望着一大片清理出来的荒地,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力气用尽之后的痛快遍布身心,他心里莫名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放开,让他的心变得说不出来的轻松。

秦彦带头,领着赵弈他们回家,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三人简单洗了手脚上的泥土,便坐到了桌前。

晚饭是腊肉白菜面,面是姜麓亲自擀的,有了上一顿的经验,几人都没有小看这普通的饭菜,果然一口吃下去有面有肉还有菜,面条筋道混着腊肉的咸香,还有白菜的清甜脆嫩,令人欲罢不能。

陶儿有姜麓的首肯,自是放胆吃,她吃得心满意足,欢喜写在脸上和眼里,姜麓也很满意,自己做出来的饭菜被人吃得一干二净,这是对她厨艺最大的肯定。

秦彦默默吃完饭,又一言不发地离开。

他自始至终没有看姜麓一眼,但她知道他其实一直都绷着心神,防着她又轻蔑挑剔,在她看来这样也好,就像前世学生会敬畏老师,这样教导起来也比较简单。

她目光微转,落到秦彦的衣服上。

锦衣华服的公子,干完一天活后狼狈至极,锦绣华美的衣服被刮起无数细丝,玉白色的面料上又是泥又是乱草枯叶,穿着这样的衣服干活真是糟蹋,而且不仅是他,赵弈和小新子也没好到哪里去,看来得给他们置办几身合适的衣服。

一边思索,一边用完了晚饭,姜麓和陶儿收拾了桌子,陶儿揽下了洗碗的工作,姜麓便回房梳洗了。

夜幕已然低垂,月亮悄悄升起,不多时天际中星星多了起来。 秋虫的鸣叫声此起彼伏,聒噪中自有乡间独有的乐趣。

正屋一片寂静,灯烛未亮。

赵弈守在门口不动,尽职尽责。 没过多久小新子蹑手蹑脚出来低语几声,说公子一倒头就睡着了,他惊讶万分,尔后又恍然大悟,望向偏屋时多了几分感激。

偏屋亮着灯,姜麓正在拟订计划表,初来乍到百废待兴,既然要开荒种地,自然少不得要置办一些农具以及制定一下耕种的计划。

陶儿进来禀报,说公子已经睡下。

「累了一天,这一觉应该会睡得很好。」 十七岁的少年,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难免钻牛角尖,可是越放任他关起门来独处,越难走出困境,今天她才会逼迫他干活,她就不信劳累之后,小屁孩还有心思想东想西,「行了,你也去睡吧。」

「夫人......」陶儿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对,她是应该要侍候主子的。

姜麓看着陶儿,这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早睡早起身体好,快去睡吧。」

陶儿小声应下,迟迟疑疑地离开,再一看那埋首在灯烛之下的人,忽然觉得这位新主子似乎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第二章 夫妻起

争执 日上三竿之时,鸡犬声四处可闻。

秦彦还在梦中,梦中他重回东宫恢复太子之尊,沿路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他们一声声高呼太子千岁,那些人中有一人瑟瑟发抖,正是他的妻子姜氏。

姜氏不停磕头请罪,求他开恩,他冷笑一声,暗道自己终于等到这一天,他曾发誓要休了她砍了她的头,在此之前,他要让她拔光宫中的草。

突然他感觉身上一凉,猛然睁开眼。

「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干活!」

被子已经被人一把掀开,目光之中是被他打上粗鄙印记的姜麓,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惊骇之余,慌忙想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

「你、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妇人,你怎么敢这么做?」

「我为何不敢这么做?」 姜麓神情平淡,「我是你的妻子,你全身上下都应该属于我。 你遮什么遮,就凭你如此单薄弱小,你当我看得上吗?」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秦彦气得眼冒金星,这不知羞耻的妇人竟然贬低他至斯,他发誓等他回了宫,一定要千倍万倍地还回去。

姜麓暗道,真不知道这小屁孩害羞个什么劲,他一身中衣包得严严实实,她什么也没有看到,看他羞愤欲死的样子,还真颇有几分贞节烈男的架势。

她把他的衣服往床上一丢,「赶紧起来!」

他沉着脸,眼神像是要杀人,又担忧她会突然做出什么异常举动,连忙三下五除二自己穿好衣服。

宅子已经无人,赵弈和小新子早已下地,陶儿在厨房收拾。 桌上有给他留的饭,一碗粥两张葱油饼与两样小菜。

简简单单的葱油饼,他竟然吃出不一样的味道,仿佛前十几年他吃的那些御膳都只是果腹之用,唯独眼前的粗茶淡饭才是人间美味。

吃完饭,他立刻下地,姜麓见他走路的姿势略显别扭,应该是昨天干了一天活的后遗症,小新子也有一点,赵弈似乎没什么影响。

不过她没多说什么,收拾了碗筷。

至于秦彦到了荒地里,赵弈和小新子见他脸色还不好,以为他是没有睡好,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太敢和他说话。

秦彦看他们这样,脸色越发难看,咬牙问:「你们怎么不叫我?」 害他被那个女人掀被子奚落。

「夫人说公子这几日没睡好,让您睡到辰时。」 小新子低声回道。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到底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秦彦气坏了,气他们被姜麓收服,气他们听姜麓的话。

小新子吓得差点跪下去,赵弈也是胆战心惊,他们是下人、是属下,主子再落魄也是主子,没有主子的号令,他们听别人的话确实有过。

「公子,那以后......」

这时,姜麓突然过来了,打断了小新子的话。

「干活就干活,交头接耳干什么,又不是赶大集,没事还能闲聊家常。 告诉你们,你们今天务必将所有的草拔完,没拔完就别想休息了。」

说完,姜麓转头离开,秦彦脸一黑,怒瞪着她的背影。

姜麓交代完任务,便带着陶儿去村里和镇上转了一

圈。

在铁匠铺子里订了农具,成衣铺子买了几身干活的衣服,又和牛贩子订了一头牛。 经过集市时,割了几斤肉还买了一只鸡和菜蔬,路上遇到卖梨的人,又秤了一筐梨。

她发现能吃之人必有过人之处,陶儿的力气真不是常人可比,这么多的东西陶儿提着轻轻松松,她怀疑自己无意之中捡到宝。

远远看到那几人在地里卖力干活,更是颇觉欣慰,这些孩子比她以前的那些学生好教多了,至少一个个有责任心,有毅力。

为了奖励他们,午饭较为丰盛,荤菜是狮子头和肉末豆腐,再加两个素菜。

赵弈和小新子已被她的厨艺折服,一个吃得比一个香,秦彦看着吃相优雅,实则动作很快,陶儿更是不必说,可用一个眉飞色舞来形容她吃到美食的表情。

饭后他们被姜麓叫住,让他们换上新买的衣服。

「我不穿!」 秦彦首先反对,如玉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反抗,他凭什么听她的。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以为自己谁,她又把他当成什么人。

他是被废,但他姓秦。

姜麓毫不意外,他能忍到这个时候才发作已经算是忍耐力极好,毕竟他有骄傲的资本,也有坚持自我的资格。

不过,前世那么多令人头疼的学生她都能摆平,没道理折在他的身上。

「一件衣服从养蚕吐丝到结茧抽丝,再到纺成布料染上颜色,最后还要绣娘们点灯熬夜精心绣制,所费人力财力不知几何。 你看你身上的衣服,早晨是一个模样如今又是一个模样,你身上的衣服不过区区一日寿命,却要花费寻常百姓一辈子也赚不到的血汗钱来买。 你是秦氏血脉,天下百姓皆是子民,你怎么能为一己之私,视自己子民的血汗不顾。」

秦彦到底年轻,又是被当储君教养,本能地把天下子民当作自己的责任,被她一说心生惭愧,然而他的傲气让他无法低头。

她又道:「你长相俊美,将你比作古人书中的城北徐公和再世潘安亦不为过。 人若有好颜色,又何需衣装来锦上添花。 世间各职皆有规矩,帝王着龙袍,臣子穿朝服,商人有商人衣着,百姓有百姓的服饰。 干一行像一行,你穿上干活的衣服不为其他,只为对得起你自己落在地里的汗水。"

被人夸相貌好,秦彦自是暗喜,轻哼一声,想着算这野丫头有眼光,终于松了口,「穿就穿,话真多。」

他同意换衣,赵弈和小新子自然不能落后,三人迅速地回房更衣又走出来。

粗葛布的灰色衣裤,穿在他身上依旧让人眼睛一亮,姜麓暗想,自己之前那话说得倒是没错,这人长得俊,披个麻袋都好看。

至于秦彦,他悄悄留意姜麓的表情,没看出什么,不禁又恼了,直接带着赵弈跟小新子下田,没多搭理姜麓。

换上短打干活,确实比之前方便许多,小新子和赵弈窃窃私语,「赵侍卫,你有没有感觉夫人好像懂很多的样子?」

赵弈猛点头,他也有这种感觉,而且看看戴着手套埋头拔草的公子,他觉得公子已经完全被夫人收服。

秦彦听到他们说的话,心中其实并没有不服气。

前些日子一路奔波,他从来没有注意到姜氏,但这两天相处下来,他发现姜氏性子虽然蛮横,行事却颇有章法。

然而以他的骄傲,他是不会承认自己佩服姜麓。

姜麓和陶儿在招呼他们过去喝水,他赌气坐在田埂上不过去。

赵弈和小新子犹犹豫豫地过去,难得心有灵犀地想到一样的理由自我开解——公子不渴所以不去喝水,他们口渴自然要过去喝水。

水是冰糖梨汁,一口下去润肺又解渴,秦彦听到他们的惊叹声,隐约感觉口渴起来。

姜氏这个粗鄙妇人言行举止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但厨艺当真是好,他能想象到那梨汁有多清甜,越发觉得口干舌燥。

突然他面前出现一碗梨汁,抬头一看正是姜麓。

「喝吧。」

「我不渴。」 他扭过头去不看她。

她随意坐在他身边,再次递水,「喝吧,这是我亲手为你煮的,和他们喝的不一样,你尝尝看是不是比他们的更甜更润?」

他惊愕无比,并不相信她说的话,防备地说:「你...... 想干什么?"

她还能想干什么,这小屁孩是把她当成什么猛兽了吗?

「我就是想关心你,你到底是我的夫君。」 这话说得她想吐,但也只有这个理由比较好用,她总不能说把他当学生,现在是在鼓励他吧?

秦彦实在是渴得厉害,红着一张脸半信半疑地接过去,喝完之后回味无穷,觉得果然入口清润,应该比赵弈他们喝到的都要好喝,却不知道这碗梨汁不过是姜麓从桶子里随手舀来的,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干什么?」

和学生拉近距离的必备程序:谈理想。 先震慑了学生,再表现温和倾听,这一套招数,姜麓很在行,就用在了秦彦身上。

他能做什么? 秦彦不禁问自己。

他一出生就是太子,在此之前他所有的努力都是想当一个好皇帝,被废之后无异于天塌地陷,他一下子失去方向。

这个女人,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 难道她是别人派到他身边的奸细,想看看他是不是有争储的心思,对父皇是否有怨? 那些人是不是陷害他母后不够,还想将他永远踩进尘埃里?

他怀疑地看着她,眼神冰冷而警惕。

姜麓好似没有察觉,看着他,表情诚挚认真地说:「你以前一直是太子,你一定有想过自己将来要干什么。 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抱负的人,你的愿望定然是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这正是他曾经的志向...... 他微微惊愕,躲避她的视线,有些不敢看她。

姜麓注意到他的反应,明白自己说中了,第一次有点佩服,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理想竟然如此宏大。

她语气温和沉稳地问:「你可知在百姓眼中,何为幸福?」

秦彦转过来,重新看她。

她随手拔起一根杂草,指向远方,「你看那些房子,里面可能住过好几辈人,他们世世代代耕种为生,所求不过是温饱。 帝王执掌江山,文武官员踏入朝堂,或许都有过让天下百姓吃饱穿暖的愿望,但真正做到的有几人? 他们高居庙堂之上,无法体会百姓生计艰辛,更无法感同身受,可不是应该设身处地而想,方才能解他人之忧。 你说对不对?」

他若有所思,低头不语。

姜麓知道自己的话有效,她赶紧再添一把柴火,「你的愿望是天下百姓居有屋食有黍,又何必计较自己是在金殿之上还是乡野之远。」

秦彦蓦地抬头,眼底一片火光,庶民拿什么护佑苍生? 护佑苍生又岂是一张嘴夸夸其谈就能成事的! 他真是糊涂至极,竟然在听一个放牛出身的女子胡言乱语。

这个粗鄙妇人,竟然敢私议朝堂天下,论罪当诛!

姜麓窥他神色,暗道完了,生平第一次和别人谈理想谈崩了,小狮子彻底炸毛,该如何是好?

老师遇到难教的学生怎么办? 除去循循善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能怎么如何,然而眼前的少年可不是她以前教过的那些学生,他是皇帝老儿的儿子,即使是个被废的太子,那也是天家血脉。

这孩子还真有几分吓人的气势,不愧是当过太子的人。

她朝那几人招手,陶儿带头上前,赵弈和小新子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既不敢指责她,又不敢看自己的主子受委屈。

「你们再加把劲,今天务必全部拨完,晚上我给你们做好菜。」

一说到吃,几人都很意动。

「夫人,拔完草之后我们要种什么?」 这话是陶儿问的。

姜麓递给陶儿一个赞许的眼神,她们这对新搭的主仆终于有了一丝默契,她正打算说一说自己的种地计划,没想到陶儿会来一个抛砖引玉。

「种麦子。」

秦彦握紧拳头,气得眼尾暗红。

这个女人故意让他们过来看他的窘态,分明是想羞辱他,她说种麦子肯定也是想继续折辱他。

这个女人...... 他日后一定要杀了她!

姜麓似乎听到他磨牙的声音,暗道这发起怒的小狮子不会是想吃人吧?

她故作淡定地环顾他们的表情,面上不露一丝胆怯,「你们可知一亩地能产多少麦子?」

赵弈几人看着她,皆是一脸迷茫。

此等问题难不倒秦彦,身为太子他自是学习农牧之事,种麦子分两季,冬种和春种,再过一段时日便是冬种,田地一般分为三等,下等地亩产一石左右,上等地亩产约二石,中等地在两者之间。

门前那块荒地,最多只能算是中等地,如果过段日子真种上麦子,来年春季能收一石到一石半的粮食。

他阴沉沉地说出答案,引来姜麓的赞许,「说得不错,看来以前用过心。」

这般夸奖太不走心还不如没有,秦彦咬牙暗恨,他是东宫太子,所学皆是天下大事,这粗鄙丫头说什么用过心,他是很用心好不好。

她瞧见他气闷的样子,心下暗笑,「良田二石贫田一石,百姓冬盼雪春盼雨靠的是天吃饭,若遇灾荒之年则三餐无继。 所以民生之向,唯一日三餐食有粮。 你们可曾想过这粮食能多产一些?」

民以食为天,古往今来哪个帝王不想天下粮仓满盈。

秦彦曾经身为太子,当然比世人更关心民生,官员绞尽脑汁如何防洪防旱,修沟渠筑堤坝年年如此,不就是想有个丰收年景?

他想着姜麓提起此事意欲为何,心中忽而一动,看向她。

姜麓看见那双清澈的眼中写满不信,却又充满渴求的光芒,不禁感慨,这是一个骄傲的孩子,身分的高人一等注定他的傲气,可是也让他拥有一份为天下、为百姓的热血。

天家基因就是好,纵然劳作之后颇显邋遢,他还是像明玉一般耀眼,既生而为玉,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美玉蒙尘?

「倘若我们门口那片地来年能产三石甚至四石粮食,你们可知意味着什么?」 姜麓不是学农的,她做不到亩产十石甚至二十石,不过亩产四石并非难事。

意味着全国产粮翻一倍有多;意味着百姓或许能解决温饱问题;意味着边关粮草更加充足;意味着国泰民安。

秦彦呼吸一紧,热血沸腾,可是十几年来学到的知识告诉他农田增产并不容易,他很想斥她一声,说她在说大话,可又希望她说的都是真的,这叫他脸色阴晴不定,纠结中竟然不知该怎么开口。

「你有办法?」 秦彦认真无比。

「有。」 姜麓道:「你们按我说的做,然后记下来推广出去。」

陶儿听得糊里糊涂,小声问道:「夫人,您是说有办法能让庄稼比以前收更多,那是不是说以后都不会有人挨饿了?」

她就是因为家里穷没米下锅,才被卖的。

姜麓不把话说死,「理想上是这样的,但肯定不能想得太完美。 我们能做的是先试验这个法子,如果有效再传给所有人。」

秦彦心潮澎湃,似乎是在一片黑暗中突然找到方向。

如果她能做到一亩产四石,他就不计较她之前的种种放肆和无礼。

只是她说的话真的可信吗? 大司农都不敢夸下如此海口,她一个放牛出身的女子哪里来的法子,莫不是戏弄他?

秦彦终究质疑道:「妳可知你在说什么? 此事非同儿戏。 你一个乡野女子,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不怪秦彦不信,古往今来那么多大能人都未能解决的问题,她一个乡野长大的丫头居然说得如此之轻松,事出反常必有妖,由不得他怀疑。

姜麓淡淡道:「我如果说是个神仙告诉我的,你信吗?」

「你! 你戏弄我!」 秦彦气急,玉面涨红。

「谁戏弄你了,说真话你又不信。」 姜麓神色平淡,「其实是因为我聪明,遇事多看多想。 我在田间地头长大,看到同一年有的人家收获多,有的人家少,自己慢慢琢磨其中缘由,是肥料或是种子,如何栽种等等,便琢磨出了一套法子。 我也不敢保证一定会成功,但试一试总没什么损失,万一成了呢?」

之前说得那么天花乱坠,现在又变成不敢保证!

秦彦一颗心如同在火中烧过又突然掉进水中,一时之间忽冷忽热,说不出来的煎熬。

煎熬了半天,他咬牙道:「你若敢骗我,我就...... 杀了你!」

一片死寂中,唯能听到陶儿吸凉气的声音,赵弈和小新子吓人赶紧低头,大气不敢出。

姜麓险些气笑,什么时候教孩子也是一份危险的职业? 这小屁孩怕是还当自己是东宫太子,一个不顺心便杀人。

姜麓可不会纵容他,当场驳斥,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我有心为百姓尽一份力,这事若是成了自是千好万好。 如果没成我无功也无过,你凭什么杀我!」

秦彦明白自己理亏,但绝不会认错。

她冷冷一笑,「看来我是吃饱了撑着,大昭的百姓吃不饱和我一个小女子有什么关系,我何必冒着杀头之罪替他们想办法。」

「你...... 你少狡辩,你分明就是说大话,说得天花乱坠,有十足把握,糊弄得别人听从了,却又改口说你也不能保证,撇清责任,这叫人如何信你?」 秦彦气红了眼,这女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一开始信誓旦旦说得那么笃定的是她,她怎么能说撂挑子就撂挑子!

他心里还是期盼姜麓能够让粮食增产,可是以他的骄傲又不可能说软话,只能梗着脖子紧抿着唇。

姜麓睨着他,「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这种田的活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因为你是我的夫君,是他们的主子,你有义务养活我们。 都散了吧,继续干活!"

「你......」秦彦心口像压着一块巨石,堵得难受。

「我什么我,你敢不干试试?」 她凶巴巴地吼道,「不干活不许吃饭!」

一听不让吃饭,陶儿跑得最快,赵弈和小新子不敢动,看着他们的主子。

秦彦目眦尽裂,双拳紧握,手指上沾着泥土,指关节泛着白,他握得太用力,连掌心吃痛都感觉不到。

这个女人,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如此和他讲话! 以前他是东宫太子时,何曾受过这般轻贱。

「你们还不快去干活,不想吃饭是不是?」 姜麓对赵弈和小新子使眼色,两人犹犹豫豫,过了一会才磨磨蹭蹭离开,再瞄向秦彦,她又头疼了。

自己这是什么命,怎么到哪都逃不过和孩子们斗智斗勇?

眼前这个少年,比她教过的所有学生都要麻烦,他本身就是受菁英教育长大,要从道理上说服他并不容易,再者他身分特殊,打也打不得,骂也不能骂太狠,而且天生有掌控他人生死的权力,一个不好她不仅不能引导他,反而还会成为他的刀下冤魂。

要不是她穿来的这个身体是他的妻子,离开他并不容易,要不是她的职业操守在作祟,她才懒得管。

「你是不是很希望粮食增产之事能成?」

废话! 他拳头握得更紧,怒视着她。

姜麓循循善诱,「世间所有的事,不试一试,怎知会有何结果? 我坦白告诉你,我既然敢夸下海口这事便有八成把握,剩余的两成便要看天时地利人和,这点谁也没办法保证。」

突然遭受打击的少年,要的不是别人的可怜和同情,他陷入消沉或许是因为身分转变造成的心理落差,但更多的是失去方向的焦虑和暴躁。

她要做的是给他信心,指引他走出抑郁,改进耕种方法造福百姓,便是她想出来的增加信心的方式。

他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 她自信无比,「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你要是不听我的话,以后自有你后悔莫及的时候。」

秦彦哼了一声,「你是老人吗?」

「是啊。」 她笑起来,「我心老。」

「你心思太多,难怪老得快。」 他别过脸不看她,语气却没有方才的咄咄逼人。

「你说得没错。」 她压根不生气,甚至还有些欢喜,炸毛的小狮子总算是顺了毛,好险。

第三章 堵厕所讨银

子 倦鸟归巢,蝙蝠出动时,荒地上的草全部拔完。

不远处是家家户户的嫋嫋炊烟,田间地头一派宁静祥和,近看是一堆堆拢在田埂上的青草,泛着新鲜的青草气,原本杂草丛生的荒地显现之前的面貌,一眼能望到地的那一边。

暮色四合中,少年们站在地头,再是沉稳如秦彦,看着眼前的劳动成果依然难掩激动之色,更别提赵弈和小新子两人,皆是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之中赵弈最年长,却也不过是刚满十九岁。

十几岁的少年们,透过自己的努力和坚持完成一件在他们之前看来不可能的事,定然感慨万千。

都说少年不知愁滋味,他们显然是知道的,经历大起大落的秦彦,此时心中又在想什么? 那似青竹一般的身姿,在灰蒙蒙的暮色中屹立,他是否在回忆过去的辉煌,是否在失意自己如今的落魄潦倒?

姜麓远远看着他们,心中感慨,也不催他们,由着他们待到天色渐黑。

她按照自己的承诺准备好丰盛的晚餐,主打的是人参炖鸡。 荤菜有回锅肉,素菜则是什锦和辣白菜,做饭之时她不忘教陶儿,陶儿学得也十分用心。

饭菜的香气足可以治愈一切劳累,秦彦却是看着那道回锅肉犯了难。

姜氏说什么做好菜给他们吃,难道就是这种粗鄙之食? 即使那肉颜色已炒至琥珀焦色,亦不能掩盖其是肥肉的事实,而他,恰好不吃肥肉。

他怀疑姜麓是故意的,打定主意不会让她看笑话,于是不动声色地夹起一块回锅肉,极为优雅地放入口中,一嚼却讶异了。

肉片并没有想象中的肥腻恶心,反倒有一种说出不来的膏腴咸香,姜氏的手艺还真是出人意料,他从不知肥肉也可以如此之味美。

屋内一时之间只有吃饭的声音,最后照旧是陶儿和赵弈包圆,饭菜被吃得一干二净。

如此时刻正是教育小孩的好时机,她怎能错过?

姜麓于是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可怜天下尚有许多食不果腹之人,你们想不想有朝一日能让他们吃得饱?」

秦彦黑脸,这女人又来画大饼糊弄人,他先前暂且信了她,想不到她越发来劲。

她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孩子难糊弄。

当老师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不是学生笨,而是怕遇到智商高又不听话的孩子,其他几人眼中的崇拜才是正常的,她决定先忽略这小子。

「我们要做的,就是透过自己的努力和劳作提高麦子的产量。 将来天下的百姓不再挨饿,他们每每端起饭碗便会感恩你们。」

「奴才不过是个下人......」小新子声音很低,他不仅是一个奴才,还是一个没根的阉人。 他也可以吗?

「什么下人上人,男人女人,你只要知道你是人。」

小新子眼眶泛红,夫人说他是人...... 在世人眼里他们这样的人是残缺的,比一般的下人还不如,他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他是一个阉人,但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只是人。

人这个字,险些让他泪涌,他拼命忍着,低下头不让别人看出他在哭,然而那微耸的肩出卖他的情绪。

姜麓没有刻意关注他,因为她知道像小新子这样的人,需要的不是别人的关注,他要的是别人把他当正常人对待。

「我很有信心能做到自己说过的那样,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 最先开口的是陶儿,她现在是姜麓的铁粉,她觉得夫人最厉害,夫人人最好,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赵弈迟疑一下,低声说了一个有字,秦彦没开口,一副不太想搭理人的样子。

「你们再大声回答我,有没有?」 姜麓音量之高,声音之铿锵让人振奋。

陶儿的声音也大,几乎是吼了一声有。

秦彦觉得姜麓就是在针对他,他如果不回答这个有字,恐怕她会一直问有没有。 这个女人真的是够了。

「有。」 他松口。

赵弈赶紧喊了一声有,声音比之前大许多;小新子已经忍住眼泪,红着眼跟着喊了一声有;陶儿又喊了一声,最为卖力。

姜麓并不满意,不过她知道秦彦这小子已经很给自己面子,总归鼓舞了他们,且看他们日后的战斗力。

其实姜麓确实激励了他们,秦彦表面不屑实则心中已被激起斗志,赵弈、小新子和陶儿亦是一个个心潮


澎湃。

所谓打铁趁热,姜麓让他们在地头挖了一个大坑,大坑挖好之后是收集山上的腐植土,枯叶,混着草木灰和淘米水泔水倒进里面欲肥,除去这些她还让赵弈和小新子弄来一些粪肥混进去,甚至为了发酵快还加了几桶酒糟。

沤肥不是一日两日能完成的,饶是她手段使尽也需等上一些时日,这些时日里还得不时翻搅,秦彦搅肥的时候脸都绿了,要不是憋着一口气他恐怕会被熏死过去。

可怜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成天把自己弄得臭气熏天,姜麓以为他会叫苦,没想到认真起来他比谁都要卖力。

沤肥池周围用木桩篱笆围好,免得有人失足掉进去,而沤肥期间,农具已做好,牛贩子按姜麓的要求送来一头壮实的大黄牛,大黄牛套上犁之后被赶下地。

耕地是个体力活,由三个男人轮着来,那地多年未种,土壤已经发硬。 这样的地若是只犁一遍根本不行,必须反反复覆耕犁直至土质松软。

秋阳如老虎,比之夏日还要毒辣。

少年们在地里挥汗如雨,犁地的功夫一日比一日熟练。

姜麓望着那仍然皮肤白到发光的秦彦,感慨一声老天不公。

最近伙食不错,她自己脸上也有了肉,镜子里的姑娘五官明丽,隐约可见日后的御姊气场,和她以前的类型同属一挂,唯一不能比的地方,便是皮肤。

原主在乡下长大,天天放牛在野外跑晒得极黑,她日日敷脸防晒,也不过是白了一点点,而到北坳村以来,赵弈和小新子天天做农活,都晒黑许多,而秦彦那小子和他们一样天天在日头下曝晒,竟然一点也没有黑。

长得好看的人,到哪里都是一道最美的风景线,即使他操纵的是木犁,那姿势也像是在开法拉利,她偶尔会想,这孩子就是人生太顺太完美,所以老天都看不下去要给他来一劫,却是淬炼他,让他更成长。

他眼中的阴郁不知何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和认真。

姜麓觉得他应该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改变,睁开眼就是干活,吃完晚饭就是洗洗倒头睡,这样的日子充实到没有时间去想过往的那些事,也没有闲心自怨自艾。

地翻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过后都要捡草根,草根和之前拔的草晒干,还可以充作烧饭的柴火,柴火化的灰又是沤肥的好材料。

沤好的肥在最后一遍犁地时浇下去,整片地散发着不可说的气味,秦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绿了。

姜麓差点不厚道地笑出声来,还得拼命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她怕一笑破功,臭小子又要发火。

整好地,接着备种。

买来的麦种要仔细挑选一遍,先是去掉症的坏的,然后用筛子筛去小粒的,只留粒大饱满的那种来泡种子,第一遍是温水第二遍是石灰水,种子泡完后再和草木灰拌在一起。

播种之时,一人挖坑一人洒种一人浇稀肥,三人配合得倒是不错,每人脸上都戴着姜麓做的口罩。

说到这个口罩,秦彦满腔不悦,黑着脸控诉地瞪着姜麓,姜氏分明就是故意的,他此前搅肥翻地时为何没有这样的东西,偏偏活都快干完了,她才弄出这么个东西来。

姜麓忍着笑,她还真是故意的,说她是恶趣味也好,说她是有意挫他的锐气也好。

看他这样子她大概猜到他的心思,装作很是关切地走到他身边问他累不累之类的话,他拧过头,一副不想看到她的样子。

「你戴这个有没有觉得喘不过气?」 她佯装认真,「上次我见你被肥料熏得难受,苦思几日才想出这个法子。」

「真的?」 他有些怀疑她的说词。

「当然。」 她的表情越发认真,「虽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但很多事情越是努力想,越是想不出来。 我最近都没怎么睡好,一直在琢磨如何能让你们好受一些,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想到这个办法。 你觉得可还行?」

自然是行的,和那手套一样很是有用。

世上聪明人何其之多,为何以前没有人想出这样的办法? 可见办法虽有,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想得出来的,她能短短几日琢磨出来,还算有些过人之处。

他是不会承认她比自己强的,这些细枝末节本就是妇人该操心的,看在她如此尽心的分上,他暂且不同她计较。

姜麓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心下暗爽,就不信哄不了你。

最后一畦地撒种收尾时,已是金乌西沉,秋风送爽混杂着泥土与肥料的气息,还有远处飘过的来烟火气以及饭菜的香

气。

眺望四野,山村和田地是那么的空旷及天,秦彦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充斥在胸臆间,裹挟着郁气散开。 便是那忽臭忽香的气味,闻久了也已习惯。

姜麓带着陶儿先回家准备晚饭了,秦彦他们这才踏上归途,秦彦走在最前面,他走的很慢,那尊贵从容的步伐,仿佛他走的不是乡间田埂,而是东宫通往前朝秦极殿的路。

赵弈和小新子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亦如从前一般恭敬。 他们明显感觉到自家主子的变化甚大,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他们侍奉的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如今他们居然能和主子一同干活一起吃饭? 然而主子能够重燃斗志,想要为天下百姓尽心,他们也是欢喜的。

晚饭依然丰盛,红烧肉、腊鱼加两个素菜还有鸡汤,秦彦心中已经认可姜麓的厨艺,并不会再小看这寻常的饭菜。

优雅的风卷残云过后,一天的劳累顿时无影无踪,秦彦不经意间看到姜麓吃饭的样子,心下微感惊讶。

想不到姜氏一个乡野田间出来的女子,仪态还算能入眼。

姜麓感觉到他在看自己,眼皮未抬。 秦小朋友心里必是有许多的疑问,而她当然不打算主动替他解惑,他如果不主动问起就只能自己憋着。

因为秦彦主张的食不言,也或许是因为饭菜太美味,总之在用饭期间还真的没有人说话,用餐完毕后,他忽然感到腹中隐隐不对,于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悄悄出去,小新子立刻有眼色地跟上。

宅子的后面,有一间茅房,小新子恭敬地守在茅房外,如同从前,可是突然有人来了,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来人,对方朝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立刻纠结无比。

是禀报主子,还是听夫人的话?

纠结之时,姜麓已至茅房边,咚咚两声,她轻敲茅房的门。

秦彦声音隐忍而不悦,「有何事?」

「是我。」

一听到是姜麓的声音,他立刻感觉肚子一阵绞痛,然后是一阵很清晰的动静,自小到大他何曾有过如此窘迫之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窘迫之余,是对姜麓的恼怒。

姜氏还是女人吗?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行事随意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教养的人才会把人堵在茅房里说话,纵然在乡野长大,难道也不知何为男女有别,何为非礼勿视吗?

姜麓抱胸站在茅房边,姿势很是悠闲,仿佛她面前的不是臭气熏天的茅房,而是一处清幽雅致的亭子。

「我有事与你相商,不知你现在可有空。」

有没有空她难道不知道吗? 他怀疑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如果自己说没空她会离开吗? 显然是不会的,这个女人...... 简直是可恨得让人咬牙切齿。

「说!」 他从齿缝中挤出一字。

「那我就说了。」 姜麓心情愉悦,她就喜欢看他恼怒却不能发作的样子,「我知道以你过往身分之尊贵必是视金钱如粪土,所以我觉得此地颇为适合和你谈一谈有关那些黄白阿堵之物的事。」

谈钱这件事很敏感,什么时候谈该怎么谈都有不小的学问,依她看来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因为秦彦必定不想让她继续听他上茅房,她明显占据着主导地位。

秦彦气得牙疼,她可真会挑时候。

「近日从购置农具到三餐饭菜,都是我出钱出力。 虽然我们是夫妻,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我觉得有些事情务必先说清楚。 你总不想日后有人说你靠妻子的嫁妆养活,这话也不好听是不是?」

这倒是事实,秦彦不否认,气恼地吩咐道:「小新子,给她...... 全给她。」

不就是要银子,他给就是,他只求她赶紧消失,立刻马上。

她挑眉含笑,「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有担当的人,你怎么可能会让女人养你,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日后养家活口也不在话下。」

废话这么多做什么,还不快滚。

秦彦感觉腹中又是一阵绞痛,然后又是不可言传的动静,他臊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就此遁地消失。

可恨姜氏欺他至斯,无异于将他剥衣示众,她给他等着,迟早有一天他也会在暗室堵她,让她无所遁形。

姜麓目的达到,示意小新子去取钱。

小新子战战兢兢走在前面,拼命咽着口水缓解自己的紧张,方才真是吓死他了,夫人胆子可真大,主子那般讲究体面之人,如何能受得了。

「夫人,奴才斗胆,我家公子最讲体面规矩,您若是有事与他相商,何不寻个空闲......」

「小新子,吃喝拉撒是人的本能,无论尊贵与否,在这些事情上倒是人人一样。 我以为方才的时机正好,大家都很放松很有闲。 你说是不是?」

虽然觉得夫人就是在诡辩,谁愿意被堵在茅房说话啊? 但小新子不敢说不是,心中忐忑不安。

回了正屋,小新子取了个精致的匣子交到姜麓手中,她打开粗粗一看心下满意,到底是当过太子的人,秦彦就算被贬为庶人依然身家不菲。

辅国公夫妇给亲生女儿的嫁妆除去一些衣服就是一些不中用的玩意儿,首饰少得可怜,只有一套镶宝石的头面还算拿得出手,压箱银子也不多,几张薄薄的银票和一些碎银,加起来都不到三千两。

虽然对一般农户是够用了,可是对他们来说,还有他们的未来计划来说当然不够,如今有这一匣子银票,就不必愁了。

她微微一笑,「你去转告你家公子,我必让他日后过得称心又如意。」

小新子乖乖地跑去茅房的方向,在半途遇到了秦彦,连忙把这句话转告给他,然而...... 姜麓这话秦彦不信。

姜氏那个女人惯会糊弄人,什么叫称心如意? 她知道他的心意吗?

他铁青着脸狠狠瞪一眼小新子,这奴才最近是怎么回事,办事越发不得用,竟然处处向着姜氏。

他抿着唇回房,一言不发,小新子胆战心惊,低声禀报说银子已全交给夫人。

「你全给她了?」

「不是公子您吩咐的...... 全给夫人吗?」 小新子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你你让我说你什麽好!」 秦彦气得说不出话来,全给的话确实是自己说的,小新子遵照的是他的吩咐也没有错,然而那只是想要赶走姜氏脱口而出!

憋闷和恼怒无处释放,他还得拼命压抑和隐忍,挥手让小新子退下后,他独自在屋里生闷气,气自己的奴才也气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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