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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დ资讯] 九月霜 《济世闺秀》全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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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8 12:02: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九月霜 《济世闺秀》全3册

{出版日期}2021/12/08

{内容简介}

王妃逃家投奔自由,却一路奔到自家夫君麾下?!
姜媛:我要让全世界了解基础医疗的重要性!
殷子逸:你先去检查眼睛吧,夫君都认不出还想救人?

蓝海E114101《济世闺秀》卷一
都说摄政王的後宅是用鲜血铺就,多少女人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姜媛这位王妃却是唯一活蹦乱跳离开王府的……虽然是婚後出逃,
她本想着离开京城低调活着,一辈子不回去那个吃人的鬼地方,
刚巧碰上好心的义父一家,便跟着他们前往疫区救治,
发现卫生条件和医疗环境都很差,让她内心的护理师魂忍不住冒头,
好在她先前6过的大人正是这里的负责官员,有人撑腰就好办啦!
於是在他的授意下,她负责传授基础医疗的知识,成功将死伤降低,
还因此得到上头赞赏,要她在新开办的卫生署担任职位,
可就在她兴致勃勃抵达下一个地区,打算继续发挥所长时,
突然有一群人气势汹汹冲进驿站,指名要抓她去祭河神……
蓝海E114102《济世闺秀》卷二
姜媛实在弄不懂殷子逸在想什麽,他夺走了她保存两世的初吻,
说要和她一起为她的梦想坚持,这样已经是告白了吧,
可为何她说要和摄政王夫君和离,暗示想跟他在一起,他却突然翻脸?
她气得都不想理他了,偏偏他总是用身体不舒服当藉口拐她心软,
但这次她发现他是真的有病,胸中卡了刀片,还中了毒,
是她说服几位大夫冒险替他进行手术,他才得以活命,
偏偏这个病人很不听话,不好好休养执意要回京城参与政治斗争,
而她并不愿意同往,只能跟着义父义母回到老家,
谁知没多久竟传出她义兄战死边关,惊得他们连忙上京确认,
她那素未谋面的夫君也循着消息找上门来,
不,不是素未谋面,她的夫君根本就是、就是……吓!

蓝海E114103《济世闺秀》卷三(完)
有殷子逸这个摄政王夫君当靠山,姜媛简直要乐上天了,
尤其他还为了她在京都成立卫生署,
这不就是摆明了任她抛头露面拚事业,大肆宣导医疗卫生观念吗?
再加上大长公主助威,以前欺负原主的林家姜家人就等着被去官削爵吧,
她深感日子越过越好,但殷子逸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
决定要重新正式迎娶她,而且这次他所有身家全都成聘礼给了她,
给了她独一份的专宠和底气,
没想到成亲才没多久,他们就因为某个重要问题发生小小的……不愉快?



第一章 教训继母和妹妹

乌云遮月,寒冷的冬夜万家灯火已熄,淮安伯府的下人房是没有地龙的,炭炉若是又不够旺,能冷得人直发抖。

扶华苑的下人房里,两个大丫鬟缩在炭盆边取暖,一边拨弄炭火,一边闲话。

冬至缩着手,「今年的冬天也太冷了些,压根没法子出门,不正常。」

夏至从袖笼里摸出两粒蚕豆往嘴里塞,「天要变了,人说要变天之前都是不正常的,这不就是?听闻上个月溧泰那头雪崩死了好些人。」

冬至伸手将炭火拨弄一番,又迅速缩回来拢着手,「说是什麽上天的警示,摄政王杀人太多了。」

两个人大剌剌谈论着,一点也不避忌,反正这扶华苑里如今没剩几个人了。

夏至咂巴着嘴,「那摄政王是什麽人,心狠手辣好战凶残,如今朝政都把持在他手里,连着削了好几个王府,这样依次排下来,迟早咱们伯府也是跑不掉的。」

「兴许轮不到呢!」冬至往主屋那边努努嘴,「咱们小姐也是可怜,原本亲事不是她的,无端端要嫁去摄政王府受罪,啧啧……都闹三次了,可又能怎麽办?总归还是要嫁过去的。」

夏至眼神往四周打量,声量小了些,「冬至,你甘心就这样跟着姑娘去送死?」

冬至眼神一闪,迅速说了句,「太晚了,歇吧。」

屋内共两张床,夏至爬上冬至的床,两个人依偎在一处,小声说着悄悄话。

外头的乌云渐渐散开来,一轮明月映在雪上,明晃晃的散着寒光。

没多久,常嬷嬷气喘吁吁跑过来,推开房门喝了声,「什麽时辰了就睡,小姐呢?」

夏至原本在偷偷跟冬至说话,被这麽一打断,心里头也是极不耐烦的,「小姐自是在屋里头,嬷嬷上这儿能寻得到小姐?」

常嬷嬷上前,一巴掌打在夏至脸上,「贱蹄子!顶嘴倒是俐落,快些起来去寻小姐,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俩就等着陪葬吧!」

她掀开盖在两人身上的厚褥子,冻得两个人一阵哆嗦,常嬷嬷也不管,扭着身子急急忙忙往外赶。

冬至爬起来,「小姐丢了?」

「都多少回了,小姐还这样闹腾,乾脆由得她去,左右嫁入那摄政王府也就是个等死的。」夏至被打了一巴掌,很是不高兴,嘀咕一句,把被子给盖上。

冬至发了会儿呆,更觉冷得不行,连忙披了衣裳,又推推夏至,「起吧,去寻一寻。」

夏至跟着起身,「你说咱们怎麽就这麽命苦?分在大小姐屋里做活,平日里什麽好的都轮不上也就算了,这跟着陪嫁出去也去不得好地儿。」

冬至低声说:「摄政王已经克死三个未婚妻了。」

夏至穿好衣裳,踩上绣鞋跺跺脚,「是啊,咱们小姐是第四个,可惜有常嬷嬷在,总是能将小姐给救回来,上个月一次割腕一次上吊还有一次跳河都没死成,这折腾的还不都是咱们?」

冬至拉着她的手问:「夏至,听闻那摄政王不好女色,兴许小姐嫁过去能安稳?」

夏至嘲弄的看她一眼,「蠢不蠢啊你?摄政王不喜女人是真,但那摄政王府的内院可是鲜血铺就的啊。你没听过多少女人竖着进去横着出来,那能是假的不成?」

冬至一个哆嗦,「咱们小姐到底是太皇太后指定的摄政王妃……」

夏至继续说:「若摄政王是个念情的,为何二十有八了还没能娶上正妃侧妃,府内甚至连个妾室都不曾有?今年年初高家的事情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你可别说你不晓得。」

国公府高家是当今太皇太后的母族,高家嫡支一个儿郎犯了点小事,被摄政王当街斩杀,这事儿不仅勳爵官家皆知,连民间百姓都有不少人亲眼瞧见,传得是沸沸扬扬,足以可见摄政王是个怎样冷酷无情之人。

冬至低头咬着牙,「那就是说,咱们来来去去都活不成了?」

夏至眼睛一闪,往主院那边使了使眼色。

冬至的脸立刻就白了。

「你去不去?不去我自个儿去了,咱们老子娘都在伯府,我才不要跟着去王府受苦,说不准最後连个全屍都没有。」

冬至咬咬牙,最终跟着夏至一路出了扶华苑,往主院方向去了。



常嬷嬷也出了扶华苑,心急如焚地让人去主院通禀,可不知是找的婆子不尽心,还是主院那头不在意,到如今连个消息都没有。

她连忙往千鲤池方向去,上一回小姐就是在千鲤池边被找到的,那时候还没这样冷,小姐冻得病了一场,可别还没好全就又出事了。

也怪她,该好好的守在小姐身边的,可小姐说饿了,她便去厨下弄点吃食,谁知回来小姐就不见了。

常嬷嬷眼泪涌出来,声音也有些颤抖,一声声喊着,「小姐,小姐,您去哪里了?小姐可莫要抛下老奴啊……」

寒冬腊月的深夜,这一声声泣血般的哭喊刺到人心底里去,可周围院落没一个人出来,倒座房的下人们也彷佛都没听到一般。

常嬷嬷一个人从千鲤池寻到梅林,从梅林寻到假山,都寻不到小姐的影子,她颓然跪倒在地上,「小姐……」

不远处风声飒飒,隐约听得喊声,「嬷嬷……」

常嬷嬷竖起耳朵,又听得断断续续的声音,赶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假山处寻,离得越近那声音越是清晰,正是她家小姐没错!

她四处张望,藉着月光看到转弯处的裘氅,连忙奔过去。

白色的兜帽围了一圈的狐狸毛,衬得少女的脸儿尖尖小小,仙女般的芙蓉面一看便叫人移不开眼,雪肤姿容天成。

少女的眸眼中闪着痛苦与颤抖,见着常嬷嬷如同见着救星一般,「嬷嬷……」

常嬷嬷连忙扑上前去,用力想要把自家小姐扶起来,只是试了几次都无用,小姐的腿像是伤了,根本不能站起来。

姜媛吐出一口气,「冻得狠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这具身子已经冻僵了,身上不过一件单衣,薄袄裘氅都扔在一边,看样子这身子的主人是存了死志,躲在这里不叫人寻到,生生要把自己给冻死。

但姜媛不想死,她努力把薄袄裘氅裹到自己身上,发不出声音就努力吞咽口水,想要润润喉以便求救。

在这个过程里,她听见两个丫鬟路过时说的话,算是大概知道了这身子主人求死的缘由,也幸而原主有个忠仆,面前的老嬷嬷竟锲而不舍寻到这里来了。

常嬷嬷半背半拖的将姜媛拖回房间,又连忙生起炭炉,把姜媛搁置在椅子上让她烤火。

姜媛连忙摆手,「不行,冻伤了可不能烤火,你且去帮我弄一桶温水,泡一泡缓和一下。」

常嬷嬷依言弄了温水进房,替姜媛脱去衣裳,将她扶进桶里,又去搬了七八个炭炉,围了浴桶一圈,好叫水温不至於那麽快变凉。

她坐在浴桶边上看自家小姐,看着看着眼泪就流出来,「老奴晓得小姐心里苦,但不论什麽时候,老奴都会陪着小姐的,小姐可莫要再做傻事了啊……」

姜媛眼神闪了闪,她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穿越到这里,但原主显然是已经死透了,面前这忠仆着实忠心耿耿,即便她并非原主也颇有些感慨。

「嬷嬷放心,我往後不会再做傻事了。」

常嬷嬷见她这麽说,看样子是真的想通了,略略松了一口气,又瞧着浴桶内,小姐的双腿依旧不能动弹,她连忙起身,「老奴去请大夫,小姐且先等等。」

姜媛原本想说泡一泡温水就该无碍了,但常嬷嬷火急火燎,已经跑得不见人影,只能由得她去。

浴房里头颇为暖和,不多时她的腿开始有了知觉,便试探着慢慢活动起来。

姜媛上下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虽然经过那两个丫鬟的谈话,她知道了个大概,但具体细节都还不清楚。

她在现代是个还未毕业的护理系学生,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地方,连身分什麽的都不清楚,更不懂为什麽原主连死都敢,怎麽就不敢嫁去那个什麽王府了?

如今这身体的主人换成了她,她不是个信命的人,既来之则安之,在哪里她都要好好活着。

泡得差不多了,姜媛自己起身穿好衣裳,试了试,已经可以走路了,只是不那麽方便而已,她慢慢往外走,路过门边的时候顿了顿,想着那个嬷嬷这麽久没回来,会不会出了什麽事情?

姜媛四下看看,看到桌上的一个茶壶,她拿起来用力往地上一摔,茶壶瞬间碎成好几片,她拿了一块帕子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冷着脸往外走。

寒风瑟瑟,姜媛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她一向很健康,并不惧严寒,怕冷的是这具身体。

她皱皱眉往院子里走去,整个院子寂静无声,院门口的倒座房里亮着灯,有个婆子似在张望,见姜媛看过去吓了一跳,一把将门关上。

姜媛走过去敲敲门,皱眉问:「我身边的嬷嬷呢?」

婆子不吱声。

姜媛冷笑一声,「怎麽,如今我的话也没人应了是不是?」

婆子打开门,小心翼翼摇摇头,「小姐,奴婢不知……」

姜媛眼神凌厉,冷冷的看着她,「你不知?那我要你何用?」

婆子一愣,再抬头时,看到大小姐手中拿着一片碎瓷片把玩着,婆子顿时觉得周身寒气弥漫,甚至比这阴冷的天还叫人难挨些。

「你知不知道,为什麽在脖子这里划上一下,人就没命了?」姜媛语气凉凉,带着森冷寒意,「这里是人的动脉,只要划对了地方,血就会喷涌而出……」

婆子面露惊慌,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姜媛继续说:「我问你嬷嬷去哪里了,你不知道,我这院子也根本不需要人守着,既然你没用了,我该拿你怎麽办呢?总不能这样一个无用之人还送到别处去吧,倒不如……」

她手中的瓷片往婆子的脖颈处一伸,婆子受惊的往後一跳。

「小姐,奴婢知道常嬷嬷去哪里,她去前面请大夫了!」

姜媛面无表情地道:「带我去。」

扶华苑平日里上下都是懒散的,总是要常嬷嬷一顿吼骂责罚才会勤快一阵子,左右大小姐是个柔软的性子,而常嬷嬷只不过是只纸老虎,扶华苑里的仆从并不怕她。

只是今日大小姐这咄咄逼人的样子与平日大相径庭,甚至眼里的寒光也叫婆子不寒而栗,她没来由就觉得如果不听话,大小姐是真的会杀掉她的。

婆子抖抖索索领着姜媛往外院的方向走,路过一个富丽堂皇的院子,因着冬日,院子里的红梅开得艳,白雪搀着梅花香气扑鼻而来,格外好闻。

姜媛冷声问:「这是哪里?」

婆子不敢欺瞒,「这是洛神苑,二小姐的院子。」

姜媛微微挑眉,两个院子算得上毗邻,扶华苑不仅小,院子里连棵正经的树都没有,更谈不上景致了,洛神苑倒是不愧这个名字,光是立在院外都能知道里头是何等的光景。

前头传来嘈杂声,婆子见姜媛要往那声响处走,连忙劝道:「小姐,估摸着是哪个下人不长眼在受罚呢,往外院是这条路。」

姜媛听她这麽说,眉头皱紧,脚步也快了些。

拐角处两个丫鬟穿着厚厚的冬装,各自拎着个灯笼,前面坐着个高昂着头、神情倨傲的嬷嬷,而她们面前还跪着个人。

姜媛一眼就看出跪着的那个人是谁,「常嬷嬷!」

此话一出,其他几人都是一愣,大小姐一向是胆小温软的,何曾这样大声说话过?

姜媛走到常嬷嬷面前,问了句,「常嬷嬷,你在这里跪了多久?」

那坐着的嬷嬷并未起身行礼,显然没将姜媛放在眼里,只解释了句,「常嬷嬷冲撞了二小姐,二小姐罚她跪一个时辰。」

姜媛伸出手指着她,对身边的婆子说:「掌嘴。」

婆子目瞪口呆,刁嬷嬷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站起来呵斥,「你敢!」

姜媛冷笑一声,「笑话,我是主子,你是仆人,我如何不敢?」

刁嬷嬷支支吾吾,「我是二小姐的人,便是有错,也该是二小姐来罚……」

姜媛不理她,看着身边的婆子,「让你去掌嘴,听不到吗?」

婆子连连後退,并不敢去。

姜媛挽起袖子,「如此只能我亲自动手了。」

常嬷嬷连忙爬起来,「小姐,小姐,不可啊,小姐怎麽能亲自动手呢?」

姜媛面无表情,「常嬷嬷,你跪了多久?」

常嬷嬷深吸一口气,「一刻钟。」

姜媛指着刁嬷嬷,「好,你去给我掌她的嘴,打到我满意为止,你若不去,我便亲自动手了。」

常嬷嬷哪里肯让小姐动手,咬咬牙自去搧了刁嬷嬷一耳光。

刁嬷嬷尖叫一声,「反了天了你!」

常嬷嬷平日里就是够凶悍才能勉强护住自己和姜媛的安稳,当下又连着搧了好几下,冷笑连连,「你冲撞大小姐就该罚!」

刁嬷嬷想反击,但她是二小姐的贴身嬷嬷,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是惯常劳作的常嬷嬷的对手,连着受了十数下耳光,她才嚷嚷出声,「你们都是瞎子吗?」

旁边两个丫鬟也是目瞪口呆,待得回过神将常嬷嬷拉开时,刁嬷嬷的脸已经肿得老高,一口血喷出来,连带着吐了两颗牙。

刁嬷嬷捂着脸,指着姜媛的手指直发抖。

姜媛上前一步,「怎麽,你不服?」

刁嬷嬷心中便是再不服,这会儿也忌惮着,她愤恨不平瞪着姜媛,咬着牙说道:「且看大小姐明日要如何跟二小姐交代!」

说完,她带着两个丫鬟急匆匆从後面绕道跑了。

姜媛淡淡的回过头,对常嬷嬷说:「嬷嬷的腿还好吗?」

常嬷嬷热泪盈眶,扶着姜媛往回走,一边说:「小姐,老奴已经习惯了,这麽点小事无碍,小姐又何必为了老奴去得罪二小姐呢?」

姜媛并未回应,带着常嬷嬷与婆子往回走,走到两个院子中间的时候,她指着墙角一棵树,「常嬷嬷,你看那棵树,如此寒冬之中竟还有嫩叶未曾凋落。」

常嬷嬷嘴唇轻咬,小姐这是话里有话,看样子小姐果真是想通了,明白逆境中也要努力生存的道理。

姜媛缓步走到那棵矮树面前,掏出帕子来,小心翼翼将树上仅剩的两片叶子包裹在帕子当中。

常嬷嬷好奇的问:「小姐,这是要做什麽?」

姜媛神秘一笑,「回去给我找个木臼来。」

回房後,姜媛也不假常嬷嬷之手,亲自把叶子放入木臼里研磨,磨碎了又将一方绿色绢帕放进去,叫帕子都沾染上汁液。

常嬷嬷坐在旁边继续劝,「明儿二小姐或是夫人过来,小姐只管将老奴推出去便是,莫要硬撑着知道吗?小姐好歹是主子,马上又要嫁去摄政王府了,总不好跟家里撕破脸,否则将来要有什麽事儿,连个替小姐撑腰的人都没有。」

姜媛抬头看她,「常嬷嬷,我父亲明日可在?」

常嬷嬷一顿,有些心虚,「小姐是想让老爷撑腰?老爷……一向是不管後院事儿的。」

姜媛微笑起来,「常嬷嬷,父亲不管,那是因为与他无关所以懒得管。明日一早你就去寻他,只说我想通了,会安安分分嫁入摄政王府,只是没几日就要大婚了,我想在出嫁前见一见他,他肯定会来的。」

常嬷嬷呆呆的看着小姐,她知道小姐容貌妍丽,莫说淮安伯府,便是整个京城怕也寻不出比小姐更好看的,可这是第一回她发现小姐不仅美丽,还有些动人心魄的东西在里头,彷佛一夕间长大了。





第二天天刚刚亮,淮安伯夫人林新芙就带着二小姐姜洛过来了,扶华苑守门的不过是摆设,她们自然是畅通无阻,来势汹汹。

推开门,姜媛正坐在妆台面前,长发尚未挽起,从肩部披散下来,衬得一张脸儿越发精致动人。

姜洛因着自己的贴身嬷嬷被姜媛打了,心气不平,这会儿见到未施粉黛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姜媛,更是恨不能上前去刮花她那张脸。

姜媛见着来人,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夫人和妹妹可真是稀客呀。」

姜洛指着她怒骂,「姜媛,你个贱人好大的胆子,凭什麽打我的嬷嬷?」

姜媛掩嘴笑起来,「妹妹太不讲究了,开口闭口就是贱人长贱人短的,传出去可要叫人笑话呢。」

姜洛气急败坏的要冲上去,被林新芙拉了一把,委委屈屈地噘着嘴,「娘,您看她!」

林新芙走到桌前,略有些嫌弃的看看座椅,勉强坐下,咳嗽一声方道:「姜媛,昨夜你打了你妹妹身边的刁嬷嬷?」

姜媛摇摇头,「夫人这是哪里的话?我好歹是嫡出的大小姐,怎麽着也犯不着对一个嬷嬷动手吧?」

姜洛瞪圆眼,「明明是你让常嬷嬷打的,竟然还不承认!」

姜媛挑挑眉看着她,「妹妹可要搞清楚,常嬷嬷依我的意动手,与我亲自动手大不相同,我可不会作践自己,跟你的嬷嬷动手。」

她说的是嬷嬷,可姜洛就是觉得她话里话外说的都是自己,恨得牙痒痒。

林新芙继续说:「常嬷嬷动手打人,你把常嬷嬷交出来吧。」

「常嬷嬷忠心不二,做错了什麽?」

林新芙见她关心常嬷嬷,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这府内的下人便是犯错了,要受罚也自有规矩,不是你想怎麽样就能怎麽样的。何况那是你妹妹的贴身嬷嬷,岂能容得你胡乱动用私刑?」

姜媛抚掌笑起来,「既然如此,夫人且把妹妹手底下那些个嬷嬷丫鬟都抓起来吧。」

林新芙一愣,手撑在桌角,「你这是何意?」

姜媛取过桌上一方翠绿的绢帕擦手,慢条斯理的看着她,眉眼里都是讥笑,「我的人你们说罚就罚,她的人冲撞了我,你们却如此劳师动众来寻我的不快?夫人,你真当我是泥捏的是不是!」

「姜媛,你竟敢这麽跟我娘说话,看我今日怎麽教训你!」姜洛起身冲到姜媛面前,扬手就要打下去。

姜媛可不是原主,当然不可能由得她打,她一手握住姜洛的手,另一只手极快的「啪啪」两巴掌过去,姜洛左右两边脸颊立刻红肿起来,倒是对称得很。

林新芙惊得站起来,厉声喝道:「姜媛,你干什麽?」

姜媛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重新取了一方绢帕继续擦手,彷佛是嫌弃姜洛的脸脏了一般。「如夫人所见,自保!」

林新芙一口血都要呕出来了,她怒目圆睁,恨不得扯住姜媛的头发,狠狠的往旁边的桌角上砸。

只是她还没行动,姜洛就捂着脸惊叫一声,「娘……我的脸怎麽啦?」

不知道什麽原因,她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又痒又疼。

林新芙惊怒不已,「姜媛,你对洛儿做了什麽?」

姜媛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我能做什麽?你们真是可笑得很,这是什麽事儿都要赖在我身上的意思?」

眼见姜洛熬不住,伸手要去抓脸上的疹子,林新芙连忙按住她的手,一边冲着身边的人喝道:「把这孽畜给我抓住往死里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姜媛站起来冷冷笑着,「谁敢!我可是将来的摄政王妃,谁敢动我一根毫毛?」

林新芙轻蔑一笑,「若非是我好心,给你选了这麽一门好亲事,这会儿你能这样猖狂?姜媛,我能让你当上摄政王妃,自然也能让你当不得!左右那摄政王已经死了三个未过门的妻子,多一个也不多。」

她眼里闪着寒光,被姜媛她娘压了一辈子,她早就受够了!

两个面色阴沉的嬷嬷刚刚上前,预备去抓姜媛的时候,听得身後一声呵斥。

「谁敢动她!」

林新芙一回头,就看见夫君姜拓脸色万分难看的走进来,身後还跟着常嬷嬷。

姜拓不耐烦的环顾四周,走到桌前坐好,眼神里的不满不言而喻,「你就是这麽替我打理内院的吗?」

姜洛哇的一声哭出来,「爹爹,您瞧瞧女儿的脸,女儿的脸都被她害成这个样子了,您怎麽还为她说话!」

姜拓的目光从姜洛脸上转到姜媛脸上,目光中带着疑惑与询问。

姜媛满不在乎,「反正她们诬陷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现在估计是怕我嫁去摄政王府对她们不利,索性寻个由头打发我了呗。」

姜洛怒道:「你血口喷人!」

姜媛理都没理她,只对着姜拓笑起来,「父亲勿怪,我这里之前倒还有两个丫鬟,昨夜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寻常的事务都是常嬷嬷来做,这热水呢得等常嬷嬷得了空去打水生火才有,茶叶……从来也没有。」

林新芙肩膀一缩,此前她一直将姜媛拘在院子里,只有年节时才让她与家里人见个面。而姜媛又是个沉闷的性子,不爱说话,就是遇着人也不会诉苦,没想到如今竟然也会在伯爷面前告状了。

「胡闹!」姜拓的手在桌上重重一拍,本要斥责林新芙办事没有章法,谁知一掌下去,那桌面竟然轰然倒塌,将立在一旁的姜洛的脚给砸了。

姜洛疼得嚎啕大哭起来,让林新芙心疼得不行。

姜拓只觉得气得心口发疼,怒不可遏,「林新芙,这就是你生为当家主母做的事?」

林新芙眼神闪躲,「不是的,老爷,媛媛好歹是姜家的嫡女,又是姊姊的女儿,我怎麽会苛责她?若是苛责了,平日她遇着你怎麽不说?今日……今日这分明是媛媛故意陷害的啊!」

姜媛哈哈笑起来,「夫人不去当戏子可真是浪费了,你尽管分辩,只消一会儿叫父亲去妹妹院子里瞅瞅便一清二楚了。」

姜拓不怎麽管女儿,但他偶尔也会去姜洛的院子,当然知道姜洛的院子是什麽样子。

听了姜媛的话,他眉头皱得更紧了,起身甩了袖子,「今日起,媛媛这里的一应事物都得比照洛神苑,若是差了分毫,我唯你是问!」 

他认真打量着这个平日乖乖巧巧,总是没有半丝声响的长女,因着太过沉闷,他平日不甚喜欢,可现下看来,这个女儿眼里似乎多了些东西,即便这样半点妆饰都无的样子,也有种妩媚之感。

他不由得想起常嬷嬷寻他时说的话,「小姐说了,她想通了,将来嫁去摄政王府定会好好听话,一心一意相夫教子。」

姜拓又打量姜媛一番,那摄政王只手遮天,便是高家都要避其锋芒,但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怎知姜媛便不是那个能让男人成为绕指柔的美人呢?

姜媛乖顺地低下头,「父亲放心,女儿想通了,自不会做傻事,就是这身子骨有些差,还请父亲给女儿安排个靠得住的大夫,叫我这几日好生补养补养。」

姜拓眼皮子抽了抽,勉强应声後走了。

姜媛坐回椅子上,看着面前坏了的桌子,对林新芙道:「桌子得换,其他的就算了,不用那麽麻烦。至於丫鬟,昨日那两个去你那儿投诚的我不要了,给我安排几个伶俐勤快些的,粗使的选调教好的过来。」

林新芙气得不行,拖着姜洛就走,是片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

姜媛继续喊,「对了,可别给我整什麽稀粥馒头了,我不喜欢,我要吃肉,什麽烧猪蹄炖乌鸡来不来得及做呀?来不及就弄点别的,反正得是肉!」

林新芙脚步顿住,回头不耐烦地看着姜媛。

姜媛耸耸肩,「夫人瞧我这身子骨,瘦弱得不像话,这几日再不补,回头嫁去摄政王府,人家还以为咱们伯府过得是什麽破烂日子呢。」

林新芙冷哼一声,甩头离开了。

常嬷嬷赶紧上来把屋里大概收拾一番,小心的问:「小姐,二小姐的脸……」

姜媛指着绿色绢帕,「只不过是漆树的汁液,也是她脸蛋太嫩了才会过敏,过不了多久便会好了,把这帕子洗一洗吧。」

常嬷嬷心中琢磨着,过敏是什麽意思?她虽然不敢问,但自觉那帕子是罪证,麻利的去洗净了。

安抚好女儿回到院落,林新芙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握着茶杯的手直颤抖,眼中闪着寒光,「姜媛,你想安稳的嫁入摄政王府?欺我儿至斯,我怎会让你如愿!」

第二章 设局诬陷私奔

白雪皑皑,考州山的半山腰上有个普通的茅草棚,草棚普通,可屋里坐着的人看起来并不普通。

西面一个瘦削头发花白的老者,手中执着一柄蒲扇,这严寒天里不怕冷似的慢慢搧着,颇有些仙风道骨姿态。

「今日朝会王爷不曾去,那些道貌岸然之徒可算是在太皇太后面前好生的参了王爷一本呢!」

东面主位上的凤眼男人眼眉间全是冷漠,「给他们个机会而已。」

王大人连忙继续说:「溧泰雪崩瞒报一事闹得有些大,他们分明是故意的。王爷,高家的手伸得实在是太长了些。」

殷子逸「嗯」了声,不置可否。

王大人接着又说:「不过,今日我打听到一点旁的事情,溧泰临近的全兴新下县发生了瘟疫,不过具体消息并不清楚。」

殷子逸抬眼看看天,眯了眯眼,「还有不足半月便要过年了。王大人,你说本王这一回能将全兴收下吗?」

王大人连忙摇头,收起扇子,小心翼翼说:「王爷,我怀疑此事乃高家设的局,便是要请君入瓮,王爷万不可掉以轻心。」

殷子逸冷笑,「你觉得本王有得选?」

王大人顿了顿,高家这一次是占尽上风,溧泰官员瞒报,连带着全兴出了事,若王爷不去,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把王爷给淹没了。

「瘟疫的事还探听到什麽了?」

「说是打算……封城。」

殷子逸靠在椅子上,眉心蹙起,暴露他的一丝情绪。

王大人继续说:「王爷,不如暂且按兵不动,高家是不敢放任事态扩大的,等一等再去,於王爷更有利。」

殷子逸睁开眼,「布置了这麽久,是时候该收网了,明日启程,让老杨跟我去。」

王大人心内一惊,连忙站起来,「王爷,後日便是王爷大婚之日,王爷怎能不出面?」

淮安伯府虽已没落,到底也是世家勳爵,要是让那群人抓住把柄,还不将王爷给参个百八十遍?

殷子逸回身,目光清冷,「本王不出面,不是正如了太皇太后的意?」





姜媛淡淡的看着桌上的信,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夏至。

林新芙当了十多年的当家主母,办事功力见长,给扶华苑送来的丫鬟婆子都是顶顶得力的,连一向空置的小厨房都安顿好,并安排两个厨娘过来。

至於姜媛说了不要的夏至冬至,林新芙还是差人送过来了,说到底是陪着姜媛长大的,做个粗使的小丫鬟也好。

左右也没剩两天功夫了,姜媛也懒得再把人送走,没想夏至倒是个机灵的,寻着机会就捧着信上来表忠心。

按照夏至的说法,这信是林家表兄送过来的,那林家表兄与原主情投意合,早在赐婚之前两家就有意再结两姓之好。

夏至声声哀叹,又小声劝道:「小姐,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宫里下了懿旨之後,表少爷相思不得见,书信也传不过来,恰好奴婢做了粗使的丫鬟,前後院行走得多,才叫表少爷得了机会,能将这些信送到小姐面前。」

十二封信,语句恳切自然,从听闻原主被皇家点选之後的绝望,到平日无事寄相思的哀愁,再到现在为了情不顾一切的决绝,全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姜媛摩挲着那些信,眼神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

夏至继续道:「小姐,明日就是大婚之日了,小姐只有一次机会,能够不嫁去那吃人的地方,还能跟表少爷双宿双飞——」

「你不是早就不想伺候我了吗?」姜媛冷冷的打断她的话。

夏至一愣,旋即磕头不迭,「小姐,先前全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那等背主之事,也正因为如此,奴婢才想要将功折罪。」

姜媛挑眉,「这是将功折罪?」

夏至迟疑的停下动作,抬头看了看姜媛,「小姐这是何意?」

姜媛收回目光,瞥了眼桌上的信,「明日跟着我去摄政王府,你也不怕?」

夏至觉得自己的心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什麽时候小姐的目光变得这样凌厉?这还是她自幼服侍的小姐吗?

额上的汗珠滚落下来,她下意识想求饶,就在这时她想起夫人的话,赶紧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些,「奴婢不怕,小姐去哪儿,奴婢自然是要跟着去的。」

姜媛伸出手捡起最上面那封信,情深意切字字珠玑,约了今晚亥时三刻在东街亭相聚,虽没有明着写私奔的话,但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

夏至继续进言,「小姐,表少爷都已经打点好了,到时候奴婢带小姐过去便可。」

姜媛扬扬手,「你且先出去吧。」

夏至顿了顿,看着那些信,小心翼翼地说:「小姐可是要回信给表少爷?」

姜媛轻笑一声,「晚上就要见面了,还写什麽回信呀?」

「那这些信交给奴婢处理吧,若是回头被人发现可就不好了。」

待得夏至出去了,姜媛靠在椅背上发了许久的呆,方藉口饿了,也不要旁人服侍,只要常嬷嬷一人过来。

常嬷嬷煮了碗鸡丝面端过来,笑盈盈的说:「小姐胃口好就好,万事不要想太多了,别人不是常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吗,没什麽比眼下的日子更要紧的。」

姜媛没动筷子,直截了当地问:「林家表兄是谁?」

常嬷嬷微瞪眼睛,这两日她也发现了,以前的事情小姐好多都不记得,大抵是那夜受了冻伤了脑袋,她不敢提,生怕提多了让小姐记起从前,又有的闹腾。

「小姐怎麽突然……提起林家少爷?」

「他给我写来几封信,说是与我情投意合,想要带我私奔。」

常嬷嬷惊得整个人都站起来,怒不可遏,「实在是太过分了,竟欺辱小姐至此!小姐,信呢?老奴立刻将信送到老爷面前,让老爷好生看一看。」

姜媛眉眼淡淡的,「信不在我这里,我只是好奇,我以前跟这林家表兄是有多深的情谊?为何我订亲之初他未曾来寻我,现在才跑来说什麽念念不忘?」

常嬷嬷瞧着小姐冷漠的眼神,到底还是吐露了事情,「林家少爷与小姐的确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是宫内定了小姐做摄政王妃之後,林家少爷再不曾上门,更不曾差人来递过只字片语……」

姜媛恍然大悟,按道理说这宫里点选的事情年初发生,如今都年底了,为何这两个月原主才闹着要死要活的,想来那位林少爷在其中也起到了关键作用。

「常嬷嬷,这位林家少爷到底是我的表兄,还是姜洛的表兄?」

常嬷嬷愣怔许久,小心翼翼的问:「小姐都不记得了?」

姜媛笑起来,「不记得也好,没那麽多事。不过不记得也有不好的地方,好多事情一头雾水,只能仰仗嬷嬷了。」

常嬷嬷眼眶红红,觉得自家小姐着实是可怜,复又觉得小姐说得对,伤心的往事,何必记得那样清楚。

「小姐的娘亲是平阳侯林家的嫡女林新月,如今的淮安伯夫人林新芙是林家的庶出女,平阳侯林新立则是是林新芙的同胞弟弟,这林家少爷虽也是小姐的表兄,但其实论亲疏跟那边是要更近些。」

姜媛皱皱眉,也没见着原主的那位父亲是多了不得的人物,怎麽林家就把一双女儿都给嫁过来了?

常嬷嬷也不多解释,叮嘱着,「小姐万万莫要被林家少爷三言两语给骗了,他之前骗小姐的还不够多吗?若非是他,小姐何至於……小姐若是拉不下脸子拒绝就告诉老爷,叫老爷替小姐您做主吧,下午宫里的内侍与嬷嬷就要来了,可不能出任何岔子呀。」

「宫里有内侍和嬷嬷要来?」

常嬷嬷点头,「是啊,摄政王年已二十有八,太皇太后对这门亲事格外看重,特意安排了内侍与嬷嬷,明日随小姐一道去摄政王府呢。」

姜媛皱皱眉,话说得好听,可她怎麽觉得更像是监督呢?

除此之外,这位林家表兄特意选在今天约她私奔,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大婚前夜为免出岔子,府内的守卫该是最森严的才是。

常嬷嬷激动得恨不能立刻就去寻姜拓,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姜媛却按住她,摇摇头。

「府内守卫森严,林家表兄便是有通天的本事,如何能在今日将我弄出去?若当真有这般本事,之前怎不见他有所动作?」

常嬷嬷顿了顿,待想得其中关窍时已是遍体身寒,「小姐的意思是,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为之?是了,定是夫人见不得小姐好,生怕小姐安安稳稳嫁入摄政王府,当真笼络住摄政王的心,日後找她们麻烦!」

姜媛不置可否,事情恐怕没那麽简单。

常嬷嬷见一碗鸡丝面动都没有动,颇有些心疼的问:「小姐可是为了那起子小人伤怀,饭食都进不香?」

姜媛摇摇头,「并不是,只是这鸡丝面没什麽味道。」

常嬷嬷踌躇着,「小姐想吃什麽跟老奴说,老奴自去做。」

姜媛觉得言多必失,现下常嬷嬷只知她忘了许多往事,回头若发现她连芯子都换了,那可不大妥当。

「无事,我只是想到从前看的一本书上的酸辣粉儿,颇有些想吃罢了。」

常嬷嬷犯了难,这酸辣粉儿她连听都不曾听过,更别提做了,大抵是不能满足小姐的口腹之慾了。

思及此,常嬷嬷又悲从中来,觉得自家小姐实在是可怜,从小没了娘,爹不疼後母不管,还有个处处刁难的妹妹,如今马上就要嫁去那种地儿了,竟然连想吃的东西都没有办法吃到。



到了晚上,夏至偷偷摸摸溜进来,拿来一套丫鬟的衣裳,还煞有介事背着一个小包袱。

姜媛也没废话,麻利的换了衣裳,跟着夏至一路出了内院角门,果真未曾见着守门的婆子。

夏至小声解释,「小姐,守门的婆子已经被奴婢打点好了,此时正好是换班的时候,无人发觉。」

「哦?你倒是有本事。」

听着这话,夏至无端端打了个寒颤,怎麽觉得小姐好似话里有话一般,解释道:「不是奴婢,是表少爷……不是,打点的是奴婢,但银钱是表少爷给的……」

眼看怎麽解释都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她咬咬唇,闭上了嘴。

两人一路走到北门边的院墙处,夏至四下看看,拨开前面的杂草,露出一个洞口。

「小姐,门口的守卫森严,这儿是奴婢寻到的好地方,从这个小门出去,小姐就可以见着表少爷了。」

姜媛冷冷的看着那个小门,说是小门,其实就是个狗洞。

林新芙母女可真是厉害,设计陷害她也就罢了,还想让她钻狗洞?作梦吧!

下一瞬,她突然弯腰捂着肚子,「我……不行,我肚子痛!」

夏至慌了,一脸着急地说:「怎麽突然就肚子痛了呢?小姐忍一忍,我们出去後再找个地方解决。」

姜媛脸色一白,「我……我怎麽可以随地解决……啊!肚子好痛,一定是今晚汤喝多了,也不知道常嬷嬷怎麽回事,知道我虚不受补还……」

夏至哪里听得下去她的絮絮叨叨,连忙说着,「小姐,事急从权,先出去吧!」

姜媛摆摆手,「不行不行,我真的忍不住了,得先解决了再说。夏至,你先去跟表兄解释,说我有事耽搁了,去去就来。」

说罢,她一溜烟跑了。

夏至呆呆地看着姜媛的背影,迟疑着到底是否该回主院禀报这突发事件……算了,回主院的话免不得一顿责罚,还是先去东街亭让那头的人等一等吧。





姜媛悄悄回到扶华苑,又悄没声息的进了小厨房。

常嬷嬷独自一人候在小厨房里头,见小姐进来,服侍她换了正常的衣裳,又将那套丫鬟服饰拿到後头埋了。

姜媛换好了衣裳,便走到灶台边上的小凳子坐下。

常嬷嬷回来後,连忙舀了一碗鸡汤递送过来,「小姐,已经撇了油,用一点吧。」

姜媛接过来喝了一口,又将碗搁下摇摇头,「不大想喝。」

常嬷嬷本来心里藏着事儿,待得见着小姐安然无恙,才觉得心里头安稳了些,「哼,夫人与二小姐当真是胆子肥,竟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恶心小姐,等林家少爷等不到人,可要惹人笑话了。」

姜媛看她一眼,「林家表兄可不会真的去。」

常嬷嬷一愣,挨着她坐下问:「小姐这是何意?」

姜媛笑了起来,「嬷嬷可知我为何要你在厨房等着我,而不是房里?你以为林新芙真的那麽好心,想要把我送出去?」

常嬷嬷这才後知後觉的想通一切,「小姐的意思是她早就算计好了,只等小姐出去?是啊,奴婢怎麽没想到,若是小姐私奔了,毁了名声的可不只您,还有府里其他的小姐,而且首当其冲的便是二小姐,夫人怎麽可能那麽好心!」

姜媛点头,「不错,她当然不会那麽好心,这只是一场针对我的局罢了,只怕一会儿便会有人发现我不见了,四处去寻时恰恰好府内有人去了东街亭,瞧见我与某人的私情,那人不会是林家表兄,大抵是随意给我安排的一个人吧。」

常嬷嬷恨得牙痒痒,「好狠毒的心思,若小姐当真惦念着与林少爷的情谊,岂不是真要中了她下的套?奴婢就说那林少爷绝非真心,不过是爱慕小姐的皮囊罢了。」

姜媛心里头想着,爱慕皮囊很正常,她自己就喜好英俊美貌之人,她介意的是和那林家少爷表兄妹,近亲她可接受不了。

常嬷嬷踱步转悠一圈,又问:「小姐,那咱们现在做什麽?」

姜媛想了想,舔舔嘴唇,「如果我告诉你方子,你能做出酸辣粉儿吗?」

做不做得出另说,难得小姐想吃,常嬷嬷自然是要想法子办到的,当下就去喊两个厨娘过来生火、蒸红薯切红薯,常嬷嬷则预备做红薯粉。

两个厨娘见着大小姐先是诧异,後面便也觉得是正常的,大小姐明日要出嫁,一大早便得起来,今日歇不着觉也很自然。

三个人手脚麻利,倒是很快就将红薯粉做好了,依着姜媛的方法烫熟加上调料,香喷喷的酸辣粉儿呈上来,看得人食指大动。

姜媛让常嬷嬷盛了四小碗,一人一碗。

两个厨娘惊得眼睛都要掉下来,没想到大小姐这般亲和,竟愿意与她们同食,待得用了一口那什麽酸辣粉儿,两个人只觉得舌头要跟着掉了。

用料这麽普通的东西竟然这样好吃,用红薯就能做出这样美味的东西吗?

胖厨娘烫得吐吐舌头,吹了几下继续把酸辣粉儿往嘴里送,一边说:「小姐真厉害,奴婢长这麽大还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呢!」

姜媛吃了一小碗,觉得酸和麻的味道够了,辣的味道却不够,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如今没有辣椒一类的东西,能做成这样实属难得。

常嬷嬷搁下筷子,要再帮姜媛盛一碗。

姜媛摇摇头,「我吃不下了,你们分了吧。」

胖厨娘得了这话,不客气的又去盛了一碗。

因着是头一回做,常嬷嬷怕弄得不好吃,做得不多,瘦厨娘怕烫吃得慢,吃完後看了下,锅里的酸辣粉儿都被常嬷嬷和胖厨娘吃光了,只剩下一点汤水。

她眼巴巴看着姜媛,想要姜媛开口再做一锅。

姜媛笑了起来,「又不是什麽矜贵东西,回头让常嬷嬷把方子记好给你们便是。」

两个厨娘大喜过望,自是千恩万谢,谢过了又有些伤感,她们原是大厨房的帮厨,临时被调过来伺候大小姐几日,等明日大小姐出嫁了她们还是要回去的,却没想到大小姐是这麽个亲和的性子。

说话间,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似乎有不少人走进扶华苑,还能听到骂骂咧咧的吵闹声。

「快点快点,你们是怎麽看人的?明儿就是大喜的日子,人都能弄丢?还不快四处寻一寻,看看大小姐是不是贪玩,去哪儿躲起来了!」

这是林新芙身边邹嬷嬷的声音。

两个厨娘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情,但看大小姐和常嬷嬷没动,她们索性装作没听到,分工去灶台上刷洗碗筷。

常嬷嬷下意识把姜媛往身後藏,说了句,「小姐莫怕。」

姜媛掸掸在灶房里头沾染上的灰尘,整个人精神都来了,「吃饱了,该是打仗的时候了,走吧。」

此时,外头的姜拓咬着牙,气急败坏地道:「若寻不到大小姐,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拉出去杖毙!」

「老爷……奴婢知道小姐的去处……」这是冬至的声音。

姜拓一脚踹在她身上,「贱婢,先前怎麽不开口?快说,大小姐去了哪里?」

冬至哭丧着脸,跪直了身子,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奴婢……奴婢是听夏至说的!小姐她不想嫁去摄政王府,原本闹腾着请林家表少爷带她走,但林家表少爷不肯做这等忤逆皇室之事,严辞拒绝了。没想到……小姐竟……竟勾搭上表少爷身边的小厮,就……就是那叫王盼的小子……」

姜拓一口血险些要吐出来,当着宫里内侍与嬷嬷的面,这个丫鬟竟然说姜媛不乐意去王府,宁愿勾引一个小厮私奔?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摄政王若是知道如何能忍受得了?姜媛那个不孝女,表面上说会听话,结果竟然早就与一个贱奴私相授受!

内侍冷冷的声音响起,「伯爷,府上的阴私奴才们管不着,可奴才们奉太皇太后之命来送贵府大小姐出嫁,总不能在这个关口把人丢了吧?这样咱们不好交差,伯爷也不好交代不是?」

姜拓略微冷静了些,太皇太后与摄政王不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这门亲事是太皇太后定下的,中途林新芙把洛儿换成媛媛,太皇太后都没注意到,想来太皇太后在意的只是摄政王年岁大了,该娶个王妃而已。

至於名声……内侍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们要交差,自不是多事的人,他只需要把媛媛找回来,封住其他人的口就行了。

林新芙见姜拓在发呆,回头便呵斥了声,「冬至,你既然知道大小姐私相授受,缘何不禀告?大小姐现下在何处?」

冬至连忙继续说:「奴婢们不是不报,是被大小姐以性命胁迫,寻不到机会报给老爷夫人啊,只奴婢今日听夏至说,大小姐迫着夏至带她去东街亭与王盼相见……」

姜拓大喝一声,「还不快去东街亭寻!」

「慢着!」林新芙上前握住姜拓的手,「老爷不要这样着急,让护院带几个下人悄悄的过去就成了,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惹得人尽皆知?」

姜拓点点头,「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他走到内侍面前,预备说些好听的话,再塞一塞银钱,把这事儿按下去,只是他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後清脆娇俏的声音。

「咦,父亲、夫人,你们怎麽来了,还带这样多的人?现下不过子时初,还没到要梳妆的时辰吧?」

第三章 大婚之日有变数

林新芙猛地回头,赫然瞧见从小厨房走出来的姜媛,一双眼瞪得圆圆的,「你你你……你怎麽在这里?」

姜媛一脸无辜,「夫人这是何意?这里是我的扶华苑,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她目光往下望了望,看到冬至,眉眼露出笑意,「冬至,你跪在这里做什麽?你今日犯了错,我不过是斥责两句,可不曾罚你呢。」

姜拓看看姜媛,又瞧瞧林新芙,接着望向宫里的内侍与嬷嬷,最後一脚踹向冬至,恶狠狠的问:「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冬至顾不得胸口的剧痛,爬起来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奴婢……奴婢不知,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句句属实啊!」

就这麽会儿功夫,外面传来声音,说大小姐寻到了。

姜拓便是再蠢,也明白这是有人故意做的局,姜媛好端端在这里,外头找到哪门子大小姐了?

待得那婆子进来禀报,说是寻到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夏至,还说今夜有人瞧着夏至领着大小姐出了内院。

婆子回完话一抬头,狠命揉揉眼睛,站在老爷身边的分明是大小姐啊!

大小姐样貌出众,她见过一次就不能忘,是绝不会弄错的,可是……可是……

林新芙恨得牙痒痒,这些人做事情就不知道用心去想一想吗?没寻着姜媛,带个丫鬟回来有什麽用?

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搧在那婆子脸上,「瞎了你的狗眼了!大小姐好好的待在院子里,你是哪只眼瞧见大小姐出去的?」

婆子原本是个守院子的,不甚伶俐,犹自辩解,「是……是真的,大小姐今日扮作丫鬟模样跟夏至一起出去的……他们说在东街亭抓到了大小姐要与人私奔……」

常嬷嬷冷笑一声,「来,你说,是谁瞎得不行,看到大小姐出门的?」

婆子瑟缩一下,并不敢出声。

姜媛声音清脆,「父亲,因着明日大婚,寅时中便该起,我这心里头有事,睡不着又有些饿,琢磨着明日晨起不能进食,索性拉着常嬷嬷替我做吃食。若说常嬷嬷是我的心腹不可信,那两位厨娘呢?」

两个厨娘糊里糊涂,天儿冷,她们歇得早,是後来才被常嬷嬷拉起来的,等到了灶房就见着大小姐端端正正坐在里头,倒是不知道大小姐什麽时候来的,但想来若是出去一趟,怕是回来也赶不及吧。

胖厨娘先点了点头,「是,因为没什麽食材,小姐觉得吃的不够味,还让常嬷嬷做了道新菜。」

瘦厨娘咽了口口水,跟着点头,「是酸辣粉儿,很好吃。」

姜拓眉头整个皱起来,冷喝了声,「一个贱婢也闹得这样大,夫人平日就是这麽管家的吗?」

林新芙脸色发白,时日太短,是她安排得不够缜密,主要是她压根没想到姜媛竟然会不上套,什麽时候那个蠢笨的贱蹄子变得这样机敏了?

姜媛脸上仍是淡漠的,用清脆的声音继续说:「父亲,无缘无故被扣上这麽个罪名,若就这麽不明不白的了结,往後女儿还不知道会被人怎麽说呢!正好,父亲在这里,宫里派来的内侍和嬷嬷也在,且让夏至进来好好分辩一通。」

想要息事宁人?作梦!

姜拓顿了顿,有些不情愿,可又觉得要是将来传出不好的风声,总归是对长女不利,连带着姜家在摄政王面前也落不的好。

林新芙慢慢冷静下来,本来觉得这事儿就这麽定了,现在只要那个夏至过来,将事情全说出来,再拿出那几封情信,姜媛定然乱了套,便是无错也该闹得有错了。

她让人搬了椅子过来,还特意给内侍和嬷嬷也搬了凳子,扶着姜拓坐好,缓声说着,「老爷,媛媛说得也对,这等大事於名声有碍,我们伯府也丢不起这个人,不如将那贱婢和小厮拉进来,好生责打一番,叫他们说出实话。」

夏至知道小姐没去东街亭,进来的时候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被林新芙身边的邹嬷嬷一番恐吓,总算是微微定神,抽噎着开了口。

「是大小姐……大小姐与表少爷写信,被表少爷严辞拒绝之後,就想法子勾搭上了王盼……大小姐貌美,王盼哪里受得住,就答应带大小姐逃离苦海……」

常嬷嬷听了气不过,上去劈头盖脸对着夏至一通打。

邹嬷嬷连忙拉开她,呵斥道:「常嬷嬷这是做什麽?想杀人灭口不成?还是说你怕你家小姐的丑事被抖落个乾净?」

常嬷嬷一听,放开夏至,扑到邹嬷嬷身上就是一顿揍,「笑话!这人吃里扒外污蔑主子,我不打她,难道容她继续污蔑我家小姐?倒是邹嬷嬷有意思得很,老爷夫人都还没说话你就满嘴喷粪,胡乱攀咬我家小姐,是何居心?」

邹嬷嬷哪里是常嬷嬷的对手,被打得连声告饶。

常嬷嬷心中想着,明日她就要跟着小姐嫁去王府了,再也不必受你这老虔婆的鸟气,从前的欺辱总算是能收回一点利息钱,哪里肯就此罢手,趁着姜拓和林新芙不及反应,下手反而更凶狠了些。

「亏得你是咱们伯府的下人,瞧着却像是恨不能将莫须有的罪名按在咱们小姐头上一般,这等不堪的事情做出来,对你有什麽好处?对咱们伯府有什麽好处?你倒是说话呀!」

邹嬷嬷被她压在身下揍,脸疼脖子疼,哪里还能说出半句话?

林新芙有心想开口,可听得常嬷嬷这麽说,若此刻她出口救了自己的嬷嬷,岂不像是她故意要污蔑姜媛一般,她恨得牙痒痒,却只能不动声色的皱眉。

姜拓不耐烦,「你这家掌得越来越不像话了,下人打成这个样子你都不管?」

姜媛抢在前头开口,「常嬷嬷,我时常与你说,清者自清,你都忘了吗?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过的事情,她们要污蔑那也是不能的,何况父亲在这里,总会还我一个公道。」

常嬷嬷松了手,转身跪在地上,冲着姜拓磕了三个头,「老爷,老奴实在是气不过,这些人心怀不轨啊!」

夏至又哭开了,「不是!老爷,奴婢没有撒谎,奴婢……带着大小姐出去的时候,是大小姐说肚子疼,让奴婢先过去,叫王盼等等!」

王盼跟着磕头,「是是是,姑老爷,奴才也没撒谎,的确是表小姐先勾引奴才的。」

众人目光看向王盼,见他不仅矮矬,还满脸痤疮,长得着实难看,又看看姜媛,觉得这事儿若是真的,那大小姐为了逃离嫁入摄政王府的命运,实在是有些不挑呀。

姜媛冷冷的看着他,「就凭你?」

王盼一个瑟缩,旋即叹道:「奴才明白,表小姐对奴才并无半分真情,不过是想利用奴才逃出去罢了,但奴才不在乎,只要能帮到大小姐,便是刀山火海奴才也乐意去闯!」

姜媛面无表情地问:「证据呢?」

王盼一愣。

姜媛冷笑着道:「说了这麽多,证据呢?我是写信给你还是约你见面了?若是写信,信呢?若是见面,敢问我淮安伯府守卫森严,你是如何进来的?我又是如何出去的?」

王盼正迟疑着,夏至立刻接话,「是奴婢!小姐让奴婢从中穿针引线……奴婢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呀!」

姜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直嫌弃我不得宠的不是你?前夜说了不肯伺候的不是你?这样你还好意思说是我的贴身丫鬟?父亲让夫人给我重新准备仆从的时候我就说了,这种背信弃义之徒不要再放进来,若非夫人求情,你觉得我还容得下你跟冬至?」

夏至身子往後缩了缩,嗫嚅道:「那是……那是之前发生的,之前奴婢还是您的贴身丫鬟呀。」

姜媛手一摊,「父亲也看到了,所谓的证据不过是空口白话罢了,要是这麽一说就能定谁的罪,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与这个难看小厮私奔的是妹妹呢?」

她说着指向洛神苑,见林新芙的眼睛瞪得老大,不由得噗嗤一笑。

林新芙腾的站起来,「一派胡言!」

姜媛拍拍手,「可不就是一派胡言,偏偏这没有任何证据的一派胡言就是有人相信,且还要兴师动众的污蔑於我!」

夏至还要分辩,姜媛走到她身边,从她怀里扯出几张纸,又拍拍她的脸,「至於你想要拿出来的那小厮写给我的信……夏至,下次污蔑我的时候记得细心一点,这哪可能是几个月前的信,上头的油墨都还未乾呢!」

姜媛将信洒了一地,跪在姜拓面前,「父亲,在女儿大婚前夕闹出这样大的阵仗,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有人故意污蔑。女儿恳请父亲,将这两个丫鬟并这个小厮交由大理寺查办,相信大理寺定能从这三人口中问出真相来,还我一个清白!」

林新芙後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若交由官府查办,夏至定会供出她来……

可是姜媛为什麽这样冷静?彷佛这事儿不是她在主导,而是姜媛主动牵引着事态发展一般。

姜拓大手用力拍在椅子扶手上,「今夜的笑话闹得还不够吗?不嫌丢人吗?把这两个贱婢杖毙,平阳侯府的小厮关起来,明日我亲自去林家要个说法!」

他警告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姜媛,却是看也不看身边的林新芙。

宫里的内侍连忙站起来,用不阴不阳的声音道:「这是贵府家事,与奴才们无关,明日还要操持婚仪,奴才们先退下了。」

姜媛的声音平静,「女儿恭送父亲。」

姜拓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了。

顷刻间,院子里安静下来,几个丫鬟茫然片刻,上前想要扶起姜媛进房,被姜媛一个眼神给吓退了。

常嬷嬷挥挥手让她们退下,自己上前去扶,咬着牙道:「小姐,他们欺人太甚!」

姜媛平静的站起来,淡淡的说:「无所谓,这里本就不是我的家。」

常嬷嬷红了眼眶,觉得小姐这话说得甚是伤感,这里明明是小姐的家,可夫人歹毒,老爷又压根不护着小姐……

「小姐,老奴明日偷偷出去,去衙门处击鼓鸣冤。」

姜媛摇摇头,「不用了,这事儿父亲既然要按下来,就不可能再翻盘,更何况即便翻盘了,也不过得到几个顶罪的人罢了,没啥用。」

常嬷嬷不服气,「这样大的委屈,难道小姐只能忍下?」

姜媛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我以前委屈难道受的还少吗?」

常嬷嬷顿了顿,心想从前的委屈哪里能跟这一次相比,那些人心肠歹毒,是要让小姐婚前失贞,让小姐再无生的希望啊!



主院里头,屋内传来摔打的声音,外面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喘一声,更不敢上前一步。

林新芙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一边的脸颊高高肿起,显然被打得不轻。

姜拓坐在塌上,恶狠狠的盯着她。

「老爷,是我的错,我恨她害了洛儿,洛儿的脸到现在都没好呢!可我只是想要给她一个教训,并没有旁的意思。」

姜拓冷笑连连,「没有旁的意思?林新芙,你好大的狗胆,敢毁姜媛的名声,若我们送一个失贞失节的女儿去摄政王府,你想过後果没有?」

林新芙拚命摇头,「我只是想吓唬她,没想真的毁她的名节……老爷,她是长女,她的名节没了,洛儿和其他姑娘也没了闺誉,我怎麽会做这种事情呢?」

姜拓又一巴掌搧过去,「庶女就是庶女,即便长在嫡母身边,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当初若非是看在安康郡主的面子上,我是绝不会扶你做正室的。」

林新芙倒吸一口凉气,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上前抱住他的腿,「老爷,老爷,我这麽多年操持伯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姜拓站起来将她踢开,冷笑着道:「你算什麽东西?林新芙,这一次我放过你,不是因为我多看重你,只是不想伯府丢脸而已,等姜媛出嫁後,你就待在院子里思过吧!」

他大步流星的走出去,留下林新芙一个人趴在地上哭得伤心。





第二日是大喜的日子,但摄政王可怖的名声在外,淮安伯又是没落勳爵,来贺喜的客人少之又少,如此瞧下来,这婚仪还不如寻常富贵人家的。

常嬷嬷忙碌完了,进房里偷偷抱怨着,「夫人可真是狠得下心,小姐的嫁妆只得三十二抬,其中大半都是虚的,便是先夫人的嫁妆也不该只有这麽点儿。」

可惜嫁妆什物早早的送了嫁妆单子去王府,小姐都没见着,何况是她,如今才知克扣了那样多,她心里再是不舒服也无可奈何。

姜媛不在意那些,撑着重重的凤冠皱眉问:「不是说夫人小气吗?这嫁衣凤冠为什麽这麽重啊?」

常嬷嬷连忙过来帮她正了正凤冠,解释道:「皇家不同於普通人家,这嫁衣凤冠都是内务府准备的,按着摄政王妃的规制,仅次於皇后凤冠,因此全是纯金打造,上头嵌着的是难得一见的玉石,越重越能代表身分尊贵呢。」

姜媛叹了口气,完全不想要这种尊贵。

这时喜娘进来,说吉时快到了,替姜媛把盖头盖上,就只等着接亲的人过来。

姜媛略略松了口气,穿越过来的这几日她也想了很多,原主是个勳爵之女,不管娘家内里怎麽样,面子总该是有的,她又是太皇太后定下的摄政王妃,那位摄政王再怎麽残暴也该是给她几分薄面才是。

当然,冲着这几分薄面,她也是肯让步的,王爷嘛,什麽玩女人之类的恶习她都是懂的,玩啥她都不会阻止,由得他去,她会乖乖待在王府做个吉祥物。

今夜她会好生与摄政王说说,左右没感情基础,吃醋什麽的她做不出来,至於房里头的那些事情,他若不乐意碰她那是最好的,万一看中她的美色,她恐怕也只能忍着恶心接受了。

丫鬟喜气洋洋跑进来,「来了来了,接亲的来了!」

喜娘并丫鬟们一窝蜂全都跑出去凑热闹,房内瞬间就安静下来。

姜媛没什麽感觉,常嬷嬷却又红了眼。

寻常女儿家出嫁,一定是有许多姊妹送添妆作陪的,自家小姐要嫁的是摄政王,过来贺喜的人家不多,从前还能说得上话的那几位小姐也一个都没有来。

不说旁人家,就是府里也只有三小姐昨日来了一回,替其他小姐把添妆送过来……小姐实在是太可怜了!

这些话常嬷嬷埋在心里,怕说出来让小姐难过,她走到窗前巴巴的看着,看是哪一位少爷过来背小姐出去。

伯府内的少爷都还年少,估摸着是旁支的少爷过来,只是这麽一眼看过去,见到一个矮矮胖胖,呆头呆脑的男人过来,常嬷嬷的心又凉了半截。

这位少爷她有幸见过一面,但连名字都不记得了,不晓得还在不在五服内,光是看那一身打扮就知这位少爷家中光景并不好。

新娘子要先去偏厅拜别父母,姜媛不认识原主的哥哥弟弟,由着这个不知道哪位的哥哥背着,心里头想着原主是个美人,姜洛虽然没有原主美,但也是清秀之人,怎麽有这麽矮胖的哥哥?

胡思乱想之际,已经到了偏厅,那位少爷声音宛如公鸭嗓般,带着小心翼翼,「妹妹……去拜别父母吧。」

姜媛被喜娘和丫鬟扶着,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就算这门亲事不是什麽好的,早上也还算是热闹,怎麽这会儿冷清成这个样子?

姜拓先开的口,「今日起媛媛就是皇家的人了,要记得爹爹的话,去了王府相夫教子,伺候好王爷,明白吗?」

姜媛艰难的应了,实在是头冠太重,原主细瘦的脖子怎麽撑得住啊!

姜拓咳嗽一声,继续说:「王爷……日理万机,不常在王府里是正常的,媛媛切莫因此就闹小性子,明白吗?」

姜媛觉得莫名其妙,她巴不得摄政王不在府内,她一个人还快活些呢。

林新芙也训了话,倒都是正常的,说摄政王不小了,膝下还不曾有孩儿,让姜媛努力些,早日替摄政王开枝散叶。

姜媛琢磨着,为什麽林新芙今日说话嘴里像裹了个肉丸子?

等上了花轿,姜媛心里头更是忐忑不安,正常的大婚不该是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吗?怎麽这里的锣鼓倒是有,周遭却连个人声都听不到,她像是在听纯音乐剧一样,难道这个时代跟她以为的不一样,大婚都是不能说话的?

很快到了摄政王府,姜媛等着人来踢轿门,出去後是跨火盆,然後等拜完堂就可以送入洞房了,这些喜娘都有教。

等进了新房,虽然还要等掀盖头,不能拆下重重的凤冠,但没人在的时候头可以靠着,就不必这麽累了。

这麽想着,姜媛伸手扶住凤冠,让僵硬的脖子缓一缓。

她左等右等,许久才听得喜娘敲轿门,语气犹犹豫豫,似乎有话不敢说的样子。「新娘子出来吧。」

姜媛诧异,轿门踢过了?她怎麽没听到啊?

常嬷嬷的声音陡然响起,「这就是摄政王府的规矩吗?大喜的日子,王爷不能亲自迎亲也就罢了,连新嫁娘下轿也是自个儿下?迎进门是让一个侍卫来迎?可莫要说一会儿拜堂王爷也是不得空的!」

前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并不恭敬的声音,「王爷有要事,暂时不得归,还请王妃原谅一二,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喜轿停在外头也不像话,且让王妃先进来吧。」

姜媛总算是明白,为什麽在拜别父母的时候姜拓要说那麽一番话了,敢情她今天成亲连个新郎都没有?

那苍老的声音继续说:「国家大事为重,王妃不肯下轿,可当真是让老奴为难,回头王爷归府若是怪罪,老奴可担当不起。」

摄政王是个什麽样的人,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王爷心中就没有什麽礼教规矩可言,若是谁惹了他,只怕项上人头都要不保了。

淮安伯府送亲的几个人纷纷露出不满神色,皱眉看着常嬷嬷。

「嬷嬷真是不识大体,王爷日理万机,哪能因这等小事耽搁了王爷的大事?」

「就是就是,王爷体恤,让侍卫请王妃进门,已经表示了看重,嬷嬷怎的还如此不依不饶?」

常嬷嬷气得几欲吐血,摄政王府的人不看重小姐也就罢了,自家人不仅不管,还倒打一耙,言说她的不是?

若今日让小姐这麽委委屈屈的进门,往後小姐在王府哪里有立足之地?便是一个小小侍卫也能对小姐蹬鼻子上脸的呀!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轿门掀开,姜媛走出来,将盖头一把扯下来,冷冷的抬头,对上台阶上面的那个人。

常嬷嬷一惊,连忙迎上来,「小姐怎麽自己下了轿?小姐莫怕,有老奴在呢!」

姜媛对她笑了笑,继续打量正门口的那个人,一如他的声音,面貌看上去有些苍老,眉目里头带着凌厉,目光如炬,彷佛能看透人心,这人该是王府管事一类的人,看起来并不好相与。

喜娘已经急得不行,上来要把盖头拿过来继续给姜媛盖上,一边说着,「新娘子这是做什麽?新郎没挑盖头,新娘子自己掀盖头可是不吉利的呀。」

「不吉利?」姜媛冷冷一笑,挑眉看着那个管家,「新郎不在,既不能拜堂也不能挑盖头,谈什麽吉利不吉利?我从前只知新郎官病重不能起,方要旁人替他拜堂,这还是头一回听说大活人竟然不能自个儿成婚的呢。」

那管家的目光更凌厉了些,她这是明晃晃的诅咒王爷,好大的胆子!

他尚且还能沉住气,一旁的侍卫早就忍不住了,喝了声,「姜小姐,你还未曾进门,尚不算是摄政王府的王妃,就敢如此摆架子诅咒咱们王爷?」

姜媛挑眉一笑,「这位将要替王爷成亲的侍卫说得倒是不错,我还不算摄政王妃,不仅不算,我这成亲了都不知道自己是跟王爷成亲,还是跟你这个侍卫成亲呢。」

她转回头扫了眼,寻到送嫁的姜家人,最前面是个比淮安伯还要年长的男人,拉长着脸不甚高兴的模样。

「还请伯父备马车。」她冲他一笑。

那人愣了愣,上前压低声音,「媛媛听话,进去吧,进去了啥事都没有,回头让你父亲来摄政王府赔个礼,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赔礼?伯父是觉得我在这摄政王府的地位不够低是吧?」

那人连忙说:「等成了亲,你自然是王妃。出来的时候你父亲说过的,要你听话,不能因着一点小事就使小性子……」

「备车,我要入宫。」她说着回过头正视王府管家,「怎麽说我都是太皇太后点选的摄政王妃,王府辱我至斯,我姜家惧怕王爷权势滔天,不敢反抗,我也无可奈何,只能入宫求见太皇太后,求太皇太后替我做主!」

王府管事听到这里,面上露出一丝郁色,到底也是松了口,亲自走过来带着府内众人下拜行大礼,「王妃,此次是奴才管理不善,失了礼数,还请王妃原谅,只是婚仪之日早已选定,而王爷确实是有要事不得归,并非故意怠慢王妃。」

姜媛面色微缓,摄政王府要是当真那麽傲气,就该拒了这门亲才是,何必在这里刁难她这个弱女子,刚刚她之所以敢闹大,就是知道王府的下人再怎麽看不起她,也不得不规规矩矩把她迎进门。

「所以你待如何?」

管事微松一口气,心中暗想,之前调查得知这姜府的大小姐一向不得宠,是个软弱闷不吭声的性子,他想着既然是太皇太后选的人,顺着王爷的性子打压一番总是没错的,没想到查到的消息竟不属实,这姜大小姐居然是个受不得委屈的。

不过不要紧,等进了王府,有得是法子调教她!

「事急从权,还请王妃体谅,请王妃先行入府,待得过几日王爷归府,再行大礼如何?」管家提议道。

姜媛脑中迅速分析,若是进了王府,大门一关还不知道会怎麽样,但她宁愿面对未知的情况,也懒得回去见姜家那些虚伪的人。

「你是谁?」

这人之所以能当王府的管事,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弱,当下笑了起来,「奴才乃王府须管事,幸得王爷看中,府内大小事务均是奴才打点。」

姜媛点点头,让陪嫁的丫鬟拎着礼服,踏步上前,迳自进了摄政王府大门。

须管事连忙起身,带着其他人一起进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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